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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飞行轨迹（第1页）

短暂飞行轨迹

这天电影结束後，他们没有直接回家。本来孟里担心沈灼感冒不舒服，想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再说了今天是他生日，或许冯阿姨也有其他安排。可沈灼只是摇头说了没事，骑着自行车和孟里去到了一个他没想到的地方，岚水公园。

孟里自己都快一年多没来过岚水公园了，上一次来还是去年中秋，在家吃过晚饭後，借着出来忙活的功夫，来大榕树下坐了半个小时。那会儿就有一个秋千已经完全坏了，另一个虽然绳子还在，但也已经钝得厉害，基本荡不起来了。

“你还记得，以前我带你来过吗？”孟里不知道沈灼为什麽突然想来岚水公园，记忆里那年元宵前夕，沈灼回岚水前一天，自己带沈灼来过一次，他想让沈灼看看那棵收留自己的大榕树，只是俩人当时都到公园门口了，才知道因为设备检修闭园了。

在那以後，孟里自己一个人来过很多回，却总遗憾没让沈灼在秋千没坏之前来坐一坐。

“记得。”沈灼把车停在公园门口，朝正在一旁溜达的保安点了下头，孟里有些差异沈灼竟然主动跟人打招呼，况且这边的保安都已经换了一个了，孟里也没见过他。

进了大门後分两条路，右边那条通往大榕树方向。休闲广场开放後这两年，岚水公园愈发冷清，也只有这条路附近还偶尔人转悠，其他地方基本见不着人影了。

“以前一到夏天，就有很多人在湖里划船，鸭子形状的，莲蓬形状的，各式各样。”孟里走在沈灼前面，像带他参观自己的秘密基地一样，跟他介绍着公园以前的构造。

“还有左边那个亭子，以前旁边有家卖烤肠的，要是我哪天捡了很多瓶子，奶奶就会给我买一根，可好吃了。”

沈灼跟在後面听他一路叨叨着，边说还边指着对应的方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孟里，拎着个小蛇皮袋穿梭在公园各个角落，羡慕地看着别人划船，嘴馋地看着小吃摊上滚动的烤肠，乖巧地站在秋千边上等着位子空出来。

“我还会爬树呢！”快走到大榕树下了，孟里想起什麽似的，兴奋道：“等不到秋千玩的时候，我就爬到树最底下的枝干上坐着，那个角度就能看到湖中心，特别舒服，就是没一会儿就有人把我叫下来。”

这会儿大榕树下空无一人，孟里倒退地走着，指着以前经常攀爬的枝干给沈灼看，直到碰到了秋千才停了脚步，放大了瞳孔。去年已经坏到快报废的秋千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修好了，不对，比起翻修，更像是完全换了两个，从绳子到坐板都焕然一新。

“我们太幸运了！去年秋千还是坏的！我还跟以前那位保安提过意见，他说现在游客少了没人管了。”孟里迫不及待坐上去试了试，确定新秋千牢固且顺滑了，跟沈灼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秋千。

“抓好。”沈灼没有过去，只是走到孟里身後，在孟里抓紧绳子但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麽前，拽起秋千的绳子往後退了几步。很快，孟里发出一声惊呼，在空中划出一道未完成的弧。

起伏的瞬间，孟里想起了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个梦。梦中的沈灼也在推着他荡秋千，但等孟里再转过头去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像现在的沈灼，这样真实地站在他不远处的身後，迎着十二月的冷风，见证着他一次又一次短暂的飞行轨迹。

沈灼生日第二天就跟着唐易去外地参加奥数联赛了，一共五天，一切顺利的话元旦前一天能回岚水。孟里起先还没留意到沈灼说的去处，直到何闪闪羡慕不已地说那是一座美丽的沿海小城，而且沈灼如果这次拿了名次，还另有高考加分。

孟里记得那座城市的名字，几年前沈灼好像去那边参加过夏令营集训，还给他带了海螺回来，那次他们还说好等中考结束一起去看海，後来俩人失去联系了，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了。

以後会有机会的。孟里还问过沈灼想去哪里上大学，但如果沈灼想去有海的城市，他也可以试着跟上沈灼的步伐，就算上不了同一所大学，也可以在同一座城市。只是最好不要离岚水太远，这样他还能经常回来看看奶奶。

沈灼不在岚水的几天，孟里去看过奶奶一次，正好碰见胡大海和刘柳正在因为房贷的事情吵架。孟里又跟奶奶提起了存折的事情，再一次被老人家拒绝了。只说让他们两个有手有脚的人自己去想办法，存折里那两万块，叫孟里拿着租房子和以後上大学用。

孟里清楚奶奶性子，嘴上是这麽说，背地里肯定掏出老本帮他们。现在是冬天，孟里收入减半，平时学习也忙，只能趁晚上有活的时候多挣点，也能帮奶奶稍微减轻一些负担。

秦问发信息让孟里过去帮他送个东西时，正值晚自习下课。平时这个时候一心照相馆都快关门了，孟里听他声音挺着急的样子，骑了小白龙赶紧过去了。

一到照相馆门口，秦问就提了箱牛奶和两袋麦片出来了。孟里把东西用弹力带绑在後座木板上，刚要开口问地址，秦问犹豫了两秒，说：“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给阿乐。”

阿乐？孟里人都踩上踏板了，也来不及回头再去打听了，火急火燎跑到医院一看，还真是自己也认识的那个阿乐，只是此时的阿乐左手绑了石膏，一脸萎靡不振，跟平时精神抖擞，朝气蓬勃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麽讲客气呢孟里，你怎麽知道你乐哥被人撞了？”阿乐看着提着东西进来的孟里问。

“我不知道。”孟里实话实说：“秦哥叫我送过来的，我本来还不确定是你，你还好吗？吃没吃东西？我下去给你买个饭？”

“不吃了，饿死得了。”阿乐叹了口气，瞥了眼墙脚的牛奶麦片，“东西你给他拿回去吧，我不用他施舍什麽。”

啊？孟里本来就不清楚阿乐发生了什麽，这会儿听他这语气好像和秦问有点关系，但他也不知道这俩有什麽交集，除了在一心照相馆见过阿乐几次。可问题是，东西这麽送来送去，他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放心，跑腿费算我的。去吧，辛苦你了小孟里。我要睡了。”阿乐用另一只手把床摇下去了点，在孟里正要起身离开前，又哽着嗓子多问了一句：“你说，男的喜欢男的真是有病吗？”

孟里手里的牛奶都吓掉了，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阿乐又坐了起来，看着一脸震惊的孟里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自上次以为被杨煜发现了秘密之後，孟里第二次陷入了戒备状态，刚想问阿乐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之间阿乐又悻悻躺了回去。

“原来你听了也觉得不正常。”阿乐别过头去，声音也小了不少，不知道是说给孟里听还是自言自语：“但我还是不後悔说出来了，我他妈就是喜欢秦问。从第一次去照相馆拍寸照，他叫我嘴巴别咧这麽开，我就喜欢上他了。”

孟里都快石化了，比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还要震惊，还好这会儿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

紧跟着，他听阿乐继续说道。

“我以前没喜欢过男人，我在老家念初中那会儿还喜欢过坐我前桌的姑娘呢。可认识秦问以後，我就是对他有感觉啊，所以才老跑去他店里找他聊天，在他忙的时候帮他洗照片，做什麽我都心甘情愿。”

“那，你就告诉他了？”孟里坐在旁边的空床上陪着阿乐，时不时往门口瞟一眼，生怕有人进来听见他们说话。

“本来是打算烂在心里的，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可前两天，我俩不是在晚上在外面吃烧烤嘛，我喝多了，一个没忍住就说出来了。”

“你，你怎麽说的？”

“我怎麽说？我就说喜欢他，问他能不能像处男女朋友一样处对象啊。”阿乐理直气壮道，一副明知道不对下次还敢的语气。

“然後，你猜他怎麽说？”不等孟里问，阿乐继续说道：“他说我酒懵子，说他当作没听见，说让我别再想这些歪门邪道。诶你说他一个从岚城来的，还念过大学的人，怎麽就那麽古板闭塞呢？”阿乐越想越想不通，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这跟你受伤，有关系吗？”孟里拆开门口的牛奶，拿了一瓶出来给阿乐插上吸管递给他。

阿乐一下忘了牛奶谁送的了，猛吸了几口说：“没有，这不怪他。是我自己受不了他给的回应，趁他去厕所偷溜出来，被一个骑机车的撞的。妈的，那人骑太快了，技术烂还爱显摆。”

说完，阿乐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左手，正要继续喝奶，才想起那是秦问叫孟里送来的，气得他单手一投，瓶子没进垃圾桶，倒是砸人脚上了。

孟里以为进来的人是旁边病床上的，赶紧站了起来，一看来人人高马大不说，四肢也挺健全，手里还提了个饭盒，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再看这头的阿乐，牛奶砸人脚上了还跟人明目张胆翻白眼呢。

“那我先走了，有什麽需要帮忙的随时打我电话。”孟里猜到那人就是把阿乐撞了的罪魁祸首，见他还给阿乐带了饭，也不像是会造事逃逸的样子，这才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医院，给秦问回复了一套短信「东西已经送到，事情也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