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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患者正承受着极大的丶无法摆脱的沉重创伤甚至是长期的身体或心理折磨？患者追求的或许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对痛苦的终结？”

“你作为一个医生怎麽能说出这麽绝情的话？你还有没有人性？”柘城质问道。

“你看到的是患者的消亡和自己痛苦的关联，而我，作为一名医生，我看到的是患者功能性的丧失。赵淇的痛苦已经严重到几乎压垮了他所有的心理机能，这种痛苦是真实且剧烈的。”

“你胡说！”柘城崩溃地对着从倏尔大吼，引得办公室外的病人都好奇的透过玻璃朝里面张望。

“我给你一个建议，与其恐惧与排斥，不如尝试着去理解赵淇，认可他的绝望和想要离开的念头。”

“认可？我要怎麽去认可？”柘城锤着桌子，双眼发红地怒视着面前这个始终云淡风轻的医生。

“你要是不想谈，就出去！”从倏尔对于不配合的病人家属没有什麽耐心。

柘城想摔门而去，但是事关赵淇，他只能重新坐回座位上，“抱歉。”

从倏尔看着眼前再无往日风采，仿佛被击败了一般的男人，知道现在说的再多也没什麽用，不妨让他亲自感受。

片刻後，从倏尔重新坐回位置上，“你看到了什麽？”

柘城睁开眼，揉了揉脸，“两个水杯，水满的快要溢出来。”

“还有吗？”从倏尔引导着他。

“这两个水杯几乎一模一样，其他的。。。。。。我看不出来有什麽差别。”

“好，现在去握住左边的水杯，并把你的感受告诉我。”

柘城照做，“凉水。”

“现在去握住另一杯。”

柘城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伸手去握右边的杯子，滚烫的温度让他猛地抽回了手，左边那个盛了凉水的杯子也被他碰倒了。

“现在，告诉我你的感受。”

“很烫，”柘城看着发红的掌心，声音哽咽了，“也。。。。。。很痛。”

“没有人能做到对患者的痛苦感同身受，哪怕患者的亲属丶甚至是挚爱，也做不到。尝试理解，并想办法探索患者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可能比一味地说服他活下来更能让他接受。”

“我该怎麽办？”

此时的柘城像一个无措的小孩，迫切地希望一个富有经验的人告诉他接下来该怎麽办，他该怎麽做才能拯救自己的爱人。

“尝试着看能不能帮助赵淇将痛苦本身和生命本身分离开。”

柘城在花园里坐了很久，久到路过的医生都劝他赶紧回去，别冻感冒了。

可是他丝毫都感觉不到冷，他一直想不到能帮助赵淇把痛苦本身和生命本身分开的方法。

一直到下午柘城的情绪才算平复，他先是去公共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後又去外面买了粥回来。

“你自己可以吗？要不我还是给你找个护工吧？”柘城把粥盛到小碗里，递给了赵淇。

“我哪那麽娇气，手好脚好的！”

医生只让赵淇吃流食，所以柘城给他买了蔬菜粥。可是他好想吃鱼，喝了几口就把碗放到了床头柜上。

“多吃点，你要是想快点好，就好好吃饭。”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麽像个老头一样，以後谁敢跟你？”

柘城的手顿了一下，强迫自己不要失态，“先管好你自己，赶紧吃，吃完了早点睡。”

“不吃。”

“你啥时候吃完，我啥时候回酒店。”

“回哪？”

“酒店。”柘城看着赵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又不在，你回去睡啊，去什麽酒店。”

赵淇脱口而出的话刺痛了柘城，他想听到的不是这句话，他想听到的是赵淇让他回家，回那个他们两个的家。

“酒店有熨烫机。。。。。。”

柘城明天下午没有飞行任务，而是作为乘客搭飞机回北京，根本不用从穿制服。

可是一时之间，他想不出来其它让自己不那麽难堪的理由。

“也好。”赵淇拿起碗，几口就将粥喝完了，“你回吧，我吃完了！”

柘城看着赵淇，对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片刻後像是才反应过来，笑了，把碗倾斜让柘城看到碗底，“还怕我骗你啊？喏，你看，真的吃完了。”

“好，那你早点休息，保温杯里有热水，有啥事儿给我打电话。”柘城装不下去了，话音刚落他已经走出了病房。

柘城走後，病房里安静了下来。赵淇看着手中的碗发起了呆，直到房间里完全变暗。

医生让赵淇住半个月的院，赵淇实在待不住，熬了10天死活要出院，医生没办法，只能叮嘱他再不要随便停药。还专门强调，降压的药吃吃停停的危害比不吃更大。

过年期间，大街上很有过年的氛围，赵淇去宠物寄养店领了小淇回家。他没有想到时间那麽紧张，柘城还是把家里布置的很有年味，对联丶窗花丶瓜子丶花生一样不少。

赵淇看见茶几还有一果盘儿的糖，大白兔和榛子味的巧克力糖掺在一起。

他的鼻子发酸，剥了一颗巧克力糖塞进嘴里，很香浓，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