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简洁,信息却精准得令人心惊。李管事仔细听着,心中那份警惕更深,却也隐隐生出一丝希望——此人,绝非等闲。
……
踏入雨林的那一刻,仿佛一头扎进了蒸笼与兽穴的结合体。
浓稠、闷热、带着强烈腐烂植物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每一个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参天巨木的枝叶在高空纠缠,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零星的光斑艰难地透下来,在布满苔藓和盘根错节的潮湿地面投下变幻的光影。
无处不在的虫鸣嘶嘶嗡嗡,混杂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或短促尖啸,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惧之网。
队伍里响起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快!按墨先生说的,找地方藏好!快!”石墩低吼着,指挥着惊慌的人群。
他们钻进密不透风的藤蔓网下,挤进巨大的板状根形成的夹缝里,或者直接趴在厚厚的腐叶层上。
白天的藏匿是另一种煎熬。
闷热如同蒸笼,汗水浸透破烂的衣衫,黏腻地贴在身上。
蚊虫像轰炸机群,疯狂地叮咬着裸露的皮肤,留下红肿的包块。
伤员的痛苦在寂静中放大,低低的呻吟和压抑的咳嗽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刻都无比漫长。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密林彻底吞噬,真正的挑战才开始。
队伍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前进,只有几盏用厚厚黑布蒙住、只透出黄豆大一点光晕的“鬼火灯”勉强指引方向。
脚下是湿滑的苔藓、盘绕的树根和深不见底的泥坑。
“哎哟!”
“谁?谁踩我!”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路啊!”
“别乱!抓紧前面的人!别松手!”
混乱和恐慌在黑暗中蔓延。
夜盲症成了最大的敌人。
许多人如同睁眼瞎,深一脚浅一脚,不断有人跌倒、迷路、踩到滑腻的毒虫或被尖锐的藤刺划伤。
队伍的行进度慢如蜗牛。
“李管事!这样不行!”一个负责照顾伤员的老妇人带着哭腔喊道,“再这样下去,没被修士追上,自己就先摔死、饿死、吓死了!”
李管事脸色铁青,猛地想起主母的交代。
他立刻从贴身背着的包裹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鼓囊囊的皮袋。
“主母早有准备!这是晒干的‘夜明草’叶粉,还有鱼肝熬的油丸!快,分下去!每人一小勺粉,一颗油丸!快!”
粉末带着一股浓烈的草腥味,油丸更是腥得令人作呕。
但为了能看见路,人们强忍着吞下。
奇迹般的效果在几个时辰后显现。
虽然依旧昏暗,但脚下的树根轮廓、泥坑的边缘,甚至身边同伴模糊的身影,都渐渐清晰起来。
队伍里响起压抑的欢呼,对主母的感激和信赖在无声中加深。
然而,生存的考验远未结束。
携带的粗粮饼子以惊人的度消耗。
狩猎小队冒险在藏匿点附近活动,带回的猎物时多时少,还伴随着伤亡。
一头野猪差点拱翻了三个战士。
食物短缺的阴影再次笼罩。
“省着点!腌起来!用主母教的办法!”工匠老王头指挥着几个妇人。
打来的猎物被迅分割,用宝贵的粗盐和雨林里找到的辛辣野果、香草搓揉腌制,挂在通风处。
几个汉子在阴凉的巨树下奋力挖掘深坑,坑底铺上湿泥,再铺一层厚厚的阔叶,将采来的野果、野菜小心放进去,再盖上一层湿泥和落叶——这是简陋的“土冰箱”。
“蛋!找到鸟蛋了!”一个半大孩子兴奋地捧着一窝野鸟蛋跑回来。
“别嚷嚷!”老王头赶紧接过,小心地放进一个盛着浑浊灰白色液体的陶罐里。
“轻点放!这‘石灰水’可是主母吩咐的法子!”他对着围过来的几个好奇妇人解释“看见没?这蛋壳上有看不见的微孔,蛋在里面也要喘气,呼出的是‘炭气’。这石灰水啊,专吃炭气,一碰上就生出‘白石’,正好把那些小孔给堵死!这样蛋就能多存些日子,不容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