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坐回沙发上,仰起头闭目养神。
安静漂亮得就像一件关闭了自我意识丶任人观摩的完美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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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大量工作给裴煜以後,馀勤前去路凛洲办公室的频率也并未降低。
占据了原本工作时间的,无非都是有关裴煜的事。
“战略规划会…也要让裴先生参加吗?”馀勤拧眉,犹疑着确认道。
公司的战略规划会议涉及大量公司接下来的经营战略丶远景规划等重要事项的安排,是需要进行严格保密的会议,与会者无一不是公司内部核心人员,也都签署了相关的保密条款。
路凛洲神色如常:“嗯,不然呢?他还得写会议纪要。你找几份以前的纪要给他参考,他应该不知道怎麽写。”
馀勤脸上闪过复杂万千的神情,最後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被外人旁听一次公司的重要会议不至于给路氏造成撼动根基的影响。但凡事有一就有二,一再放低的底线终会沦为摆设。而裴煜,也绝非普普通通的外人。
馀勤走到门口又折身,几番犹豫,下定决心开口道:“路总。”
而路凛洲低着头,宁愿把玩钢笔也不肯分给他一抹视线,摆明了不理。
“路凛洲。”
馀勤鼓起勇气,阔别多年再次叫出这个名字。
放在少年时期,这名字他也是不敢轻易叫的,那会儿,他们一般都是狗腿且谄媚地喊“路少”。
短短几个字让馀勤沁了满手的冷汗,路凛洲终于有了反应,望来的眸光森然:“你在和谁说话?”
“和你。”馀勤深吸了口气,慌不择路打起感情牌,“作为你四年的助理,十年的…朋友,和你说话。”
“朋友?”路凛洲嗤笑了声,坐直的身子仍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闲散,语调透出漫不经心的轻慢,“行,你说。”
馀勤正色开口:“你让他接触内部机密,是为了试探他?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出了试探吗?”
路凛洲挑眉,眼皮却懒得擡:“嗯?”
馀勤沉声:“他可能是在骗你,这就是他的目的。”
顿了一顿,馀勤不得不把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搬上明面来,提醒他畏惧而敬佩,向来于不动声色间运筹帷幄的人。
而他的信念早就动摇了,声线中都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怀疑。
“裴煜…裴先生,他是裴家的人,你明明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麽。”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路凛洲看着眼前文件上密密麻麻的黑字,仿佛幻听一般,一道不该存在于这里的声音无端响起。
——“但你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是吗?”
接着是几天之後,战战兢兢向他汇报的馀勤。
“路总,大概在四个月以前,还有其他人去过裴煜家。”
“……是裴家的人。”
再然後。
“在你假称去M国的第二天,裴先生出去的那一次,真的不要查吗?”
回忆中的聆听馀勤汇报的人一席正装,与此刻坐在办公桌後的男人身影几乎重叠。
他摸了摸胸口的银色领夹,触感微凉,如那人身上的气息一样抚平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