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被人用力抓握住,岑溯抽离神游。
“不是让你站在原地等我麽?”刑不逾眉头皱起,语气中满是着急。
领个气球的功夫,一回头找不见岑溯。
人山人海,每个人捂得严实,尽管岑溯长相清秀丶惹眼出衆,混在人潮中想一眼找到还是有些难度。
周围有不少三中的学生,岑溯来得急,没换校服,给刑不逾的查找工作再添阻碍。
刑不逾在人群里转了三五分钟,想过借助现代高科技抓人,打开手机定睛一看,信号栏一个大大的E,刑不逾气得想找运营商投诉。
没辙,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方法,效率不高但胜在实用,挤开一层又一层的人,终于抓到他可爱又敏感的小猫。
“这麽多人,没信号,走丢了我怎麽找你?”刑不逾将他的手整个包住,“怎麽这麽冰?揣我兜里焐焐。”
刑不逾不容岑溯拒绝,大力且强势,两只手贴在一块儿,岑溯慢半拍反应过来,他被刑不逾牵着手站了好一会儿。
牵手……不是关系很好的女孩子间和情侣间才会做的事吗?
岑溯大脑宕机,手掌发热,却远没有刑不逾的热。
岑溯渐渐红了耳朵尖。
“你是小朋友麽,不听话,真找不到你我怎麽办?”刑不逾絮絮叨叨。
岑溯听得仔细,不是“你怎麽办”而是“我怎麽办”。
这样的语序让岑溯産生不轻的错觉——一种刑不逾离不开自己,真的需要自己陪一陪他的错觉。
“岑溯,我没有那麽好的运气。”刑不逾叹气。
捡到你的书,阴差阳错在你生日那天再见到你,中间相隔近一年,这样的缘分足够巧妙了。
巧妙到我不敢奢求。
“不会的,我会等你到人群散场,一定让你找到我。”岑溯话锋一转,“虽然你说我是小朋友,但是!跨过年我就十八岁了,你走丢了我都能找回来!”
“好好好。”刑不逾被逗笑,“找到了记得看我紧点。”
灯火辉煌,城市上演一场灯光秀,排列组合,不停变换,最终出现“I南城”四个大字,填满整幢大厦。
人们牵着气球,擡头观看。
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市民们便用婚礼用的礼花和塞满金色纸屑的巨大白色气球代替。
刑不逾变戏法似的掏出支记号笔:“写个新年愿望。”
愿望如果无法实现,那叫空想,现实里只有极少部分人能真正实现许下的愿望,大多都会成为空想。因此岑溯很少许愿,生日当天亦然。
刑不逾让他许愿,他一时片刻没什麽想法。
刑不逾见他犹疑,说:“那我先。愿望是得好好想想,不能随便许。”
说着他在气球上写到: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能够和岑溯一起过往後很多个新年。
相较之下,岑溯的愿望具体得多。
他写下:还清一半的债务,提高数学成绩,千姨的甜品店生意兴隆,和刑不逾一起。
岑溯认为自己过分贪心,贪求面面俱到。刑不逾不以为意,最後一条正中他下怀。
写完,岑溯大大方方地向刑不逾展示,问他:“还需要补充什麽?”
刑不逾思索片刻,再次提笔,写:无往不利。
秒针转动,原本吵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几秒後大厦灯光再次亮起。
这一次不是文字,也不是城市各大风景名胜,而是简单闪烁着数字。
“十!”
“九!”
开始是几个人在高呼,先人一步体验迎接新一年的快乐,後来整个广场的人都在呐喊,嘶吼着过去一年的不公丶不快丶不愤,期待承载美好心愿的又一岁。
拥抱着稍纵即逝的生命。
岑溯仍然被刑不逾牵着,受到感染大声呼喊。
他听到刑不逾与他一起,就像他刚写下的愿望。
直至此刻,岑溯终于想起自己先前为什麽对跨年无感。
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因为此前的每一年都是他和岑婕独自面对着负债的年复一年,时间成为巨大的莫比乌斯环,将他永久地囚困。
他和母亲沉静沉默,宣泄被视作无能的表现,隐忍是他被教会的人生第一课,跨过一年,意味着新一轮隐忍的开始。
岑溯死了一回,于今夜重获新生,看见不一样的世界。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