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一夥儿吵吵闹闹,谢高南看着杯子里的啤酒泡沫,沉脸没说话。
说真的,一想到他妈苦心经营那麽多年的公司被那对母子占着,谢高南就跟吃了只死苍蝇一样难受,但他本人对挣钱这种事并不感冒,甚至对见钱眼开这种行为很是讨厌,而且他凭什麽要那麽听话,别人往哪指自己就得往哪打,那不成狗了。
再说,如果真的去公司,他和他那个便宜大哥早晚会斗起来,和那对贱人母子你来我往地争锋较量,这堪比直接把屎往他心里灌。
越想越烦,谢高南端起酒杯和陈岳碰了一下,“喝吧。”
散场之後谢高南直接去了商场,他没什麽审美,也不太了解温淮的喜好,就认准个贵。他在腕表专卖店转了转,店员极力推荐了一款新到的江诗丹顿,价格不菲,设计……反正他看着挺闪,觉得应该配得上温淮。
谢高南和温淮的婚房在三环里的一处高档小区,上下近三百平的复式,一进屋,温淮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蹲在地上踩木板缝。
“您是。。。。。。。。”
女人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块儿抹布,听见声音擡起头,一见温淮,女人眼睛亮了亮,“这位就是。。。。。。。温老师吧,你好你好,我姓陈,您叫我陈姨就行。我以前是高南爷爷的保姆,在高南小时候照顾过他,现在你们结婚了,老爷子让我过来伺候你们。”
她往温淮身後看去:“高南呢?”
“他出去了,”温淮说:“大概是有什麽事情吧。”
陈姨这时候对谢高南的去向也没多大关心,见到温淮,陈姨真是欣慰得不行,她知道老爷子给孙子相中了个对象,听说很有文化,人也好,婚礼的时候谢广平本来也让陈姨出席,陈姨不好意思占个宾客席位,就在後面跑来跑去帮忙,倒是也瞧见了温淮,只是离得远,没近距离看过正面。
没想到是这麽斯斯文文的人,陈姨拉着温淮的手坐在沙发上,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哎呀真是太好了,一看您就是有文化的人,小南脾气不好,以後您多说说他,也别跟他一般计较,要是小南妈妈还在就好了,她看见您肯定高兴。”
说到这儿,陈姨眼睛红了,温淮赶紧给她递了张纸。
陈姨有些话痨,温淮听着她絮絮的讲述,对谢高南的经历有了些更详细的了解。
谢高南出生之後没两年他母亲就过世了,谢江陡然接管所有生意上的事,焦头烂额,索性就把他丢给了在泉城安养晚年的谢广平夫妇带,老两口都是行伍出身,认为撒丫子满世界乱跑才是男孩子的天性,对孩子从来不讲究精心照顾,于是谢高南就和一群混混流氓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进局子更是寻常事,以至後来附近的派出所民警都跟谢高南混了个脸熟。
等到谢高南要上高中的时候,谢江才把谢高南接回身边,但因为谢高南和继母继兄相处不好的缘故,谢江无力调节,转手就把谢高南送进了一所贵族寄宿中学,谢高南在学校里更不安分,又交了一群狐朋狗友,闹得更加不可开交。
当时的校长颤巍巍找到谢江,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简单,小孩子调皮捣蛋尚且好解决,但谢高南眼看就要满十八周岁了,马上就是成年人,如果在这样下去恐怕早晚出事。于是谢江只好跑去和自己的老父亲商量,後来谢广平拍板,干脆一脚把谢高南踢进了部队,自己管不了的孩子,只好指望部队帮忙料理了。
直到现在,谢广平察觉这样下去不行,才想把谢高南从部队里拽回来,谁知谢高南不肯。谢广平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谢高南放出话,否则你打死我擡具尸体回去,否则我绝不可能跟你走。
谢广平当然不可能打死这个孽障,两边胶着,谢广平只好谎称自己病重,谢高南半信半疑之间回家,这一回家就被扣住了。
温淮安静地听陈姨说话,偶尔应一两声,基于最基本的教养,他对别人的家事并没发表什麽看法,况且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情况,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麽。
又和陈姨说了几句,身上实在难受,温淮上楼去睡了一会儿,等到日薄西山才悠悠转醒。休息够了,昨晚一切的狼狈也都该丢下,温淮努力忘记昨晚的不堪,重振旗鼓走进了书房。
书房是开放式设计,空间很阔绰,也很空,窗户大且明亮,纯实木打造的书柜占据整整两面墙,里面还空空如也,一张厚重的书桌摆在屋里,上边上是个黑白色的落地灯。
这简直就是温淮梦中的工作场地,他不客气地坐在桌前,打开随身带的电脑,带上眼镜,开始处理工作上的邮件。
温淮今年二十六岁,在A大读了财会专业,後来又听从老师的建议,转而攻读金融,今年已经顺利博士毕业。在他导师的建议和帮助下,温淮决定留校,任助理研究员。一来他性格颇内向,在学校工作显然更适合他,二来工作稳定,随便接些校外业务,薪资就十分可观,温淮母亲身体不好,他照顾母亲也方便。
A大在国内的地位首屈一指,竞争非常激烈,想要进去高校工作,往往需要一段光灿灿的海外留学经历,在这方面温淮是欠缺的,他能留校,完全是导师的力荐与自身过硬的实力,温淮对这份工作也相当重视,婚礼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校验文稿,就连婚假也只请了一个礼拜。
不知伏案了多久,楼下传来陈姨欣喜的声音,“高南,你回来了。”
温淮装没听见,掏出学生试卷开始批改。
陈姨指指楼上,笑道:“温老师在书房呢。”
谢高南把外套往沙发上随便一丢,揣着兜里的礼盒,迈开两条腿屁颠屁颠上了楼。
谢高南一上二楼看到的就是这麽副场景。
温淮穿一件白衬衫,戴副银边眼镜,自带一段文质彬彬的书卷气。温淮正对着着一份考试卷子批批改改,他用的是灌红墨水的钢笔,笔身随着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游走,行云流水的飘逸,落地灯的光打在温淮脸上,给他的侧脸打了层柔和的光圈,美得有些不真实。
现在这个人是他的老婆,谢高南注视着伏案工作的温老师,心头一动。
温淮擡头不经意一瞥,瞧见了杵在门口的谢高南,他两颊微红,身上带着股酒味,显然是出去喝酒了。
温淮推推眼镜,有些警惕道:“你有什麽事?”
谢高南醉醺醺地凑过去,他学习不好,家里人在学习上也对他也没什麽指望,谢高南对学校里的三好学生们一直持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他们看不上自己这种小混混似的差生,他也对他们那一副书呆子样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