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傅景深,”他有一次晃着脚镣,发出轻微的声响,“上次看财经杂志,说什麽‘杠杆收购’,到底怎麽个玩法?空手套白狼?”
傅景深正站在房间中央,闻言瞥了他一眼,眼神没什麽温度,但还是开了口,声音平稳无波:“杠杆收购的核心是利用目标公司的资産和未来现金流作为抵押进行融资,并非空手套白狼。高风险,高回报,对操盘手的要求极高。”
“哦?”顾惜挑眉,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那要是玩脱了呢?资金链断了怎麽办?”
“清算,破産,或者被更大的资本吞并。”傅景深言简意赅,“资本市场,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够狠。”顾惜啧了一声,像是感慨,又像是另有所指。
另一次,他看着送来的饭菜,突然问:“你说,像你们这种大公司,供应链怎麽管理的?万一有个环节掉了链子,不是全盘皆输?”
傅景深正在看手机,头也没擡:“冗馀设计,风险分散,实时监控。重要的环节必须有备选方案。失控,是最不能被允许的。”
“监控……”顾惜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又擡起头,笑得没什麽心机,“也是,得像你看管我这麽严才行。”
傅景深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擡起眼,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两秒。
顾惜心里一紧,面上却维持着那副“我只是随口一说”的无辜表情。
“性质不同。”傅景深最终只淡淡回了四个字,收回目光,继续处理他的邮件。
还有一次,顾惜甚至聊起了艺术品投资。“我看那些土豪动不动就拍几个亿的古董瓶子,真能升值?不就是个摆设吗?”
“艺术品投资看重的是稀缺性丶历史价值和圈层认同。某种程度上,和炒鞋炒币的逻辑底层有相似之处,只是标的物不同。”傅景深的解答依旧专业而冷漠,“但水很深,外行进去,大概率被割韭菜。”
“就像我现在这样?”顾惜突然接了一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傅景深。
空气凝滞了一瞬。
傅景深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麽表情。
“你很有自知之明。”他最终说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这些对话进行时,气氛甚至称得上“平和”。一个似乎虚心求教,一个偶尔予以解答。但顾惜心里清楚,每一句问答底下,都是暗流汹涌的试探和较量。
他试图从傅景深的回答里捕捉信息,评估这个男人的思维模式和底线。而傅景深……顾惜越来越觉得,这个男人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扔下石子,能听到回响,却永远探不到底。他看似有问必答,态度却始终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罩,不冷不热,难以捉摸。
最让顾惜心底发寒的是,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傅景深绝对知道他在演戏,知道他所有乖巧顺从的背後,那颗想要逃离的心从未停止跳动。
但傅景深不说破,不点穿。
他就这样看着,配合着,甚至“纵容”着。
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
这种认知,比直接的威胁和折磨,更让顾惜感到恐惧和……兴奋。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博弈。
而他,必须比傅景深更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