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廉……是被你从小看到大的吗?”顾惜问道,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傅景深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回答:“不算。我十五岁那年才第一次正式见他,他那会儿,还是个吵吵闹闹的小学生。”
傅景深十五岁那年,顾惜十六岁,正好是顾惜离开C市那年。
顾惜又问:“那……你们关系很好吧?”他感觉到腰上的手臂似乎绷紧了一瞬。
“还行。”傅景深的回答依旧吝啬。
“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很不一样。”顾惜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傅景深说。
“怎麽不一样?”傅景深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探究。
顾惜斟酌着词语:“他……阳光,健谈,好像天生就能吸引人,身边从不缺追捧者。你呢……”他顿了顿,感觉到身後的呼吸似乎放缓了,在等待他的评价,“你心思深沉,难以捉摸,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常人根本看不透你在想什麽。”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总之,如果不是我过去造的孽,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跟你们俩认识,更不会扯上现在这种……关系。”
他感觉到傅景深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胸腔里震动,透过紧贴的背部传递过来,带着冰冷的嘲讽。“为什麽?”他问。
顾惜坦白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唐:“我脑子不聪明,玩不过你们。你们俩随便一个人,动动手指,就能把我往死里玩弄。我被你们卖了,恐怕还会傻乎乎地帮你们数钱。”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傅景深猛地将他扳了过来,迫使他对上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得惊人的眼睛。
即使光线微弱,顾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蕴含的压迫感和某种近乎残忍的认真。
“顾惜,”傅景深的声音低而缓慢,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顾惜的心上,“如果我真的想让你生不如死,方法有很多。你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肢体健全地躺在这里,甚至……”他的指尖划过顾惜的锁骨,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还能有力气在这里,评价我和我侄子的性格差异。”
顾惜的後背瞬间窜上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他毫不怀疑傅景深话里的真实性。
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一个理智的丶执着的丶拥有足够能力将一切疯狂念头付诸实践的疯子。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度量他的底线。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顾惜。
“怕了?”傅景深的声音里听不出什麽情绪。
顾惜知道,他享受这种掌控感,享受自己因他而起的战栗。
沉默再次降临。
过了一会儿,傅景深忽然开口,话题跳转得毫无征兆:“今天和周墨出去,玩了什麽?”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顾惜腰侧的软肉,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没什麽,就喝了杯东西,听他吹牛。”顾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还是老样子?”傅景深问。
“嗯,没心没肺,挺好的。”顾惜答道。
他其实有点羡慕周墨,那种纯粹的丶浮于表面的快乐,是他再也无法拥有的奢侈品。
“你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傅景深的问题开始带上锋芒。
顾惜心里一紧,知道回答必须谨慎:“谈不上喜欢,只是……习惯了吧。毕竟以前也常混在一起。”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知道的,我没什麽真朋友。”
这话取悦了傅景深,他摩挲的动作稍微轻柔了一些。
“睡吧。”傅景深最後说道,手臂重新收紧,将顾惜完全圈禁,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顾惜僵硬地躺在他怀里,睁着眼睛,直到窗外透进熹微的晨光。
傅景深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肢体健全地躺在这里。”
是啊,他该“感恩”吗?感恩这个毁了他,又给了他一个扭曲栖身之所的疯子?
他只知道,这场由恨起始,如今掺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情感的畸形关系,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