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邢却已经握住他冰凉的脚踝,指尖不经意擦过踝骨处的旧伤: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你怎麽这般拘谨?”
这话很双标,不过贺邢自己就是道理,他说什麽就是什麽。
“……是。”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阿影浑身一颤,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任由贺邢为他穿上温暖的护膝。
那貂绒触感柔软异常,恰到好处地包裹住膝头,带来阵阵暖意。
“如何?”
贺邢擡头问道,手指仍停留在阿影的膝侧,“可还舒服?”
阿影轻轻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多谢主人……唔——”
然而,车厢在积雪的官道上艰难前行,轮下不时传来碾过碎石的颠簸声。
阿影强忍多时的不适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只觉喉头一甜,还未来得及偏头,便控制不住地俯身剧烈呕吐起来,慌忙之间,只来得及别过头去。
“呕——咳咳——”
秽物毫无预警地溅在贺邢昂贵的云锦外袍上,深色的污渍在墨色衣料上迅速蔓延开,散发出酸涩的气味。
阿影顿时面无血色,瞬间跪倒在车厢地毯上,连声音都在发抖:“属下罪该万死!”
他不敢擡头看贺邢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发颤。
“……”
贺邢看着溅到衣服上的污渍,眉头紧紧蹙起。
这身墨色云锦外袍是用江南最好的绣娘耗时三月才制成的,用银线绣着精致的暗纹。
他下意识地想发怒,但看见阿影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模样,到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
跟个狗一样抖,有什麽好怕的?
这麽怕干什麽?
“真是的。”
贺邢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他正要伸手去扶阿影,马车又是一个颠簸。
阿影猛地捂住嘴,却止不住再次干呕起来。
这次他勉强偏过头,吐在了地毯上,但飞溅的秽物还是沾到了贺邢的衣下摆。
这下,贺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贺邢自幼爱洁,受不了这等污秽,他生来就有身份,後来学武也有本事,何曾见过这等。
但看着阿影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泛红的眼角,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行了,我出去换个衣服,你把自己打理好,让张雪进来给你瞧瞧,到底怎麽了,这车厢让给你了。”贺邢说。
然後他皱眉就离开了。
吐了一车,这还怎麽待?
张雪过来之後,心知肚明这是孕吐,也没什麽别的办法,稍微给了点酸的东西压压胃。
结果,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阿影又吐了三次。
每次都是猝不及防地呕出清水,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贺邢进去看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敲窗喝道:“停车!”
车队缓缓停在官道旁。
贺邢看着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阿影,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无奈:
“真是服了你了,跟没坐过马车一样,晕车居然这麽厉害,这麽会折腾我。”
他嘴上这麽说,却还是伸手扶住阿影摇摇欲坠的身子,对车外扬声道:
“丹云,再去取清水和干净衣裳来。再让随行医师备些止吐的药。”
侍女很快捧着铜盆丶清水和一套崭新的墨色常服进来。
贺邢先是拧了帕子递给阿影:“擦把脸。”
见阿影手指发抖接不住帕子,就像是知道闯了大祸的狗一样,贺邢索性亲自替阿影擦拭嘴角。
阿影不自然地想要避开,却被贺邢按住了肩膀。
“主人……主人,请放属下去骑马吧,免得脏了车厢。”
“别动。”
贺邢的语气依旧不善,手上的动作却格外仔细。
“放你出去又吹寒风,到时候你病了,不还是得回来?吐得更厉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