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柔夫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贺邢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无踪。
他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向垂首而立的阿影。
“怎麽回事?”
贺邢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麽晚了,什麽客都见?直接说你睡下了不行?”
他更气的是阿影不懂得推辞,明明身体不适,还要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阿影依旧垂着眸,声音很低:“毕竟是主人的师娘,属下不敢擅自回绝。”
贺邢挑眉,语气冷了几分:
“不必顾及这些虚礼。就像你之前猜测的,这旭家地界恐怕早已被长生烟侵蚀透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既然他们选择碰这害人的东西,罔顾当年惨痛的教训,那所谓的师徒情分也就到头了,不必再放在台面上惺惺作态。”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我贺邢至今拜过九位师父,学过十八般武艺。”
“与旭家这点渊源,不过是诸多关系网中微不足道的一缕,看在旭家和剑阁往日情分和利益牵扯上,才给他们几分颜面。”
他看向阿影,难得地解释了几句,
“但他们若自己不要这脸面,硬要往死路上走,我也没必要拦着。”
阿影始终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自己此刻只需做一个合格的听衆,没有他置喙的馀地。
沉默片刻,贺邢目光重新聚焦在阿影身上,问道:
“刚才,她到底跟你说了什麽?”
阿影没有犹豫,如实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柔夫人说,属下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子。”
贺邢闻言,眉梢猛地一挑,眼中被更深沉的冰冷与讥诮所覆盖。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半分暖意,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哦?”
贺邢拖长了语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玄铁扇骨,眼中居然有几分凶狠。
“她倒是会找时候认亲。早不认,晚不认,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认亲。”
“她是如何说的?痛哭流涕?诉说当年如何不得已?”
“承诺日後定会千百倍补偿于你,让你认祖归宗,享尽荣华富贵?”
阿影沉默着,默认了贺邢的猜测。
贺邢嗤笑一声,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更浓:
“好一出情深意切丶迫不得已的戏码。只可惜,演得太过,反而漏洞百出。”
他向前一步,靠近阿影,目光紧紧锁住他,
“阿影,你信吗?”
“说不准就是看你的这张脸,故意上来碰瓷的。”
阿影擡起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贺邢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
“属下只听主人的。”
“属下的命是主人的,与旭家丶与柔夫人,从无半分瓜葛。”
其实,阿影这话是表忠心的。
影卫,不能有二心,更不能有世间的牵扯,否则如何保证忠心不变。
这句话意外地抚平了贺邢心头那莫名升起的烦躁和戾气。
贺邢周身冰冷的气息稍稍缓和,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