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章·报复“奴婢不过是贱命一条,……
朔风卷着雪沫,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寝殿内,烛火光线昏沉不定,摇曳间,将顾文匪脸上那抹混合着恨意与某种晦暗快意的神情映照得明灭不定。
“阉奴而已,不过玩物,痴心妄想,蛇蝎心肠,真是空有一副皮囊。”
他对朝权一番刻骨的冷嘲热讽,字字如刀,剐在对方早已鲜血淋漓的尊严上。
因为是曾经亲近过的人,所以更知道对方的伤口在哪里,往哪里按才能更痛。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
顾文匪心里也不是很舒服,隐隐作痛似有针扎,但他强行压住了这种不舒服。
闻言,朝权只是重新从地上爬起来,垂眸跪坐在冰冷的地面,猩红袍袖下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似的白痕。
仿佛唯有这自残般的痛楚,才能压下心头那阵尖锐的酸楚。
可是无论如何,却只能任由那些诛心之言如刀锋落下,只在顾文匪提到“阉奴”丶“玩物”等字眼时,长而密的睫毛会难以自抑地颤动一下,如同蝶翼挣扎于蛛网。
当年可有一份情真?
不过,如今当真是如此恨切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殿外漆黑的夜幕下,骤然传来一阵极其整齐丶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蹄声如雷,踏碎雪原的死寂,带着不容错辨的肃杀之气,显然非寻常旅人,而是训练有素的队伍。
几乎是同时,卫林纶浑厚而警惕的喝问声划破了行宫外的宁静:
“何人胆敢夜闯行宫禁地!止步!”
一个清亮却不容置疑的女声穿透风雪传来,不高,却清晰地落入殿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北地闻氏,闻千声,特来拜见殿下。”
“闻”字入耳,顾文匪眸光骤然一凝,脸上那点残存的讥诮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慎与了然。
他最後瞥了一眼地上气息未匀的朝权,那眼神冰冷如铁,说:
“你的债,咱们容後再算。”
朝权无话可说。
除去恨之外,他们又有什麽可说的呢?
随即,顾文匪毫不犹豫地转身,玄色大氅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大步走向殿门。
于是,偌大的殿内只留一道猩红孤峭的剪影。
顾文匪推开那扇沉重的丶带着破败吱呀声的殿门,凛冽寒风瞬间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
他擡眼望去,只见行宫残破的庭院中,数十骑人马如雕塑般静立雪中,人马皆覆着一层薄雪,显然长途跋涉而来。
“参见殿下。”
为首一中年女人,端坐于一匹神骏的乌云驹上,身披玄色绣银狐裘斗篷,风帽之下,露出一张清矍而坚毅的面容。
眉眼间与顾文匪记忆中的母後有几分依稀的神似,却更多了几分北地风霜磨砺出的锐利与沉静。
她是先皇後的幼妹,闻家实际的掌舵人,顾文匪的小姨——闻千声。
“退下。”
经过紧张戒备的卫林纶身边时,顾文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卫林纶立刻收刀入鞘,躬身领命,带着禁军无声地向後退开,让出通路,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注视着那支沉默矗立在风雪中的骑兵队伍。
“小姨。”
顾文匪开口,声音多了几分敬重。
这三年流放生涯,若非闻氏一族暗中照拂,尤其是这位小姨的鼎力支持,他顾文匪未必能在这苦寒北地安然存活至今。
闻千声微微颔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矫健不见丝毫拖沓。
身居高位之人必然敏锐,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他身後那洞开的丶灯火昏暗的殿门,以及门内地上那抹隐约可见的刺眼猩红。
闻千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多言一字。
这三年之中,顾文匪偶尔喝醉,人醉了之後,总会念叨着心里放不下的人,无论是爱的人,还是恨的人。
“此处非说话之地,殿下,请。”
闻千声声音平稳,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文匪会意,侧身引路:“小姨请随孤来。”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积雪的庭院,走向唯一还算完整丶可堪待客的正殿侧厅。
一间虽然同样陈设简陋,但至少生了炭火丶打扫得较为干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