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富士小说>世家妾晋江 > 第64章(第1页)

第64章(第1页)

沈自节,他曾经是京城最风流的世家公子之一,玉冠锦袍,意气风发。

此刻,他裹在一件辨不出颜色的旧袍里,弓着背,整个人几乎埋进一堆尚有余温的焦黑废墟里。那双曾握笔挥毫、抚琴弈棋的手,此刻十指鲜血淋漓,指甲翻裂,正疯狂地扒开碎裂的瓦砾、断裂的梁木。

每一次抓刨,都带起一片呛人的黑灰,粘在他被汗水与泪水冲刷出污痕的脸上,混着指间的血,狼狈得如同地狱里爬出的鬼。

文有晴嗓子干得发痛,别过头不再看。她知道,沈自节的世界只剩下眼前这片吞噬了他治下百姓的焦土。

那场毫无征兆、诡异猛烈的大火,仿佛来自九幽的业火,一夜之间吞噬了这座位于边陲、人口稠密的城池。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席卷的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此刻,残存的断壁颓垣如同巨大狰狞的兽骨,歪斜着刺向依旧被烟尘笼罩的铅灰色天空。

断断续续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又很快被修筑新楼的夯土声吞没。

沈自节喉咙里发出一种困兽般的呜咽,刨挖的动作更快更急,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癫狂。终于,他猛地一滞,动作僵住。

文有晴踉跄着走近几步。

那是三具紧紧蜷缩在一起的焦尸。一大两小,早已面目全非,烧得只剩下炭黑扭曲的

轮廓,像三块纠缠在一起、被烧熔了的木炭。

依稀能辨出,是母亲用尽最后力气,将两个孩子死死护在身下。那母亲焦黑蜷曲的手臂,还维持着拥抱的姿态,徒劳地想要为怀中的骨肉抵挡烈焰与死神的降临。

沈自节的脸深深埋在那团焦黑之中,宽阔的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压抑到极致的悲恸如同实质的冰锥。他跪在早已凉透的灰烬里,抱着他治下子民烧焦的遗骸,像一尊被生生撕裂、又被投入熔炉的泥塑。

他们不知道这是谁,只是离开时瞥了一眼这块废墟。

京城的风,带着玉兰花的甜腻和权力的铁锈味,吹过朱雀大街两旁高耸的朱门黛瓦。

马车轮碾过平整的青石板,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车厢内,沈自节沉默得像一块浸透了寒冰的石头。他换上了干净的青布直裰,却掩不住眉宇间深重的疲惫和某种被炙烤过的、近乎死寂的沉郁。旬阳城的焦土气息,似乎已渗入他的骨髓。

文有晴坐在他对面,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素色的帕子。她看着沈自节紧闭的唇线,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她的心脏。

这次回京述职明降实升,本该是卸下重担,可她知道,旬阳那把火,烧掉的不仅是城池和性命,更烧毁了沈自节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东西。

做得好,没有升;犯了事,反而升了。

马车驶入熟悉的沈府侧门,仆役们垂手侍立,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新府邸够轩敞气派,雕梁画栋,花木扶疏,可这富贵安宁的景象,落在刚从地狱归来的两人眼中,却透着一股虚假的浮华。

梳洗、更衣、用膳。一切按部就班,却又死气沉沉。沈自节几乎一言不发,只有目光偶尔扫过窗外那片精心修剪的花草时,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文有晴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被他周身那层无形的、拒绝一切慰藉的寒冰阻住。

散了,她心狠手辣,安慰不了他。她相信他自己会有决断的。

连续两个月,书房的灯一直亮到子时。

文有晴心中那根不安的弦越绷越紧。她披衣起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停在书房紧闭的雕花木门外。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棂纸,映出沈自节伏案的身影。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没有研墨的轻响,没有纸张翻动的窸窣。

只有笔。

那支硬毫笔,饱蘸了浓墨,重重落在宣纸上,发出一种近乎决绝的“沙沙”声。那不是书写,是镌刻,是控诉,是用尽全身力气的伐鼓鸣冤!每一笔落下,都带着要将纸背穿透的力道。

她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冰凉。那声音,沉重得如同在刨开旬阳城的焦土。

果不其然,几天后,一份奏疏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死水微澜的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沈自节的《旬阳焚城请罪疏》,字字泣血,句句如刀。他痛陈自己“抚民不力,守土失职,罪在不赦”,然而笔锋陡转,直指那场大火的真正元凶——被层层盘剥、以次充好、甚至掺杂了大量木屑的“修缮”之资!

他列出详实的日期、经手的官员、可疑的仓储记录,矛头直指盘踞朝堂、根深叶茂的几大世家门阀。尤其点明,其中最大一笔劣质木料,正是由崔氏一族的旁支商号经手供应。

甚至,把之前和合娘娘的事情也全部抖落出来,大有要鱼死网破之势。

“臣每思旬阳焦土,夜不能寐。三岁稚子,白发老妪,皆成齑粉!此非天灾,实乃人祸!贪墨蠹虫,吮吸民脂民膏,以朽木充栋梁,置万千生灵于烈焰地狱!此等滔天之罪,岂容粉饰?臣虽万死,亦当叩阙明告,以慰旬阳万千冤魂于九泉!”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那份奏疏被内侍颤巍巍地捧到御前,老皇帝浑浊的眼珠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干枯的手指在明黄的奏本封皮上缓缓摩挲,最终却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奏疏轻轻搁置一旁,并未当场发作。

然而,无形的风暴已然生成。奏疏的内容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世家权贵圈层中流传开来。愤怒的暗流在朱门绣户间涌动。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