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乞讨卖艺的经历,让萧镶月对流浪艺人特别同情。他自己常常是不带钱的,骆孤云知道他的心思,每见到街边有人卖艺,都会牵着他上前,丢些钱在空盆里。
有天路过一个广场,一个男子坐在路边拉手风琴,奏的正是萧镶月的作品,只是那人技艺实在不怎么样,拉得断断续续,几不成调,面前的盆也是空空如也,根本没人往里面扔钱。萧镶月一时兴起,跑过去拿过手风琴,就站在路边演奏起来。悠扬的乐声很快吸引了往来行人的注意,有几人停下脚步,往盆里扔了钱,却不走开,上下打量着他。不一会儿周边就汇聚了一小圈人。萧镶月见势不妙,奏完一曲,将手风琴还给男子,拉起骆孤云赶紧溜掉。
有一回在内罗毕的马赛市场,一个瘦骨伶仃的黑人小男孩,在角落里摆摊,卖的是自家种植的瓜果。等俩人逛完一圈出来,天都快黑了,那孩子还在,面前的东西一样都没卖出去。萧镶月就有点挪不开脚步。骆孤云如何不明白他,立马道:“要不咱们把这些东西全部买下”萧镶月高兴地在他脸上猛嘬一口,放开牵着的手,上前蹲下去和那孩子比划交流起来。一小会儿,对站在身后的骆孤云道:“要不哥哥去里面卖鼓的摊贩那里买个鼓来,小号的就行。”
此地盛产手工制作的羊皮鼓,鼓身一般由整段的树干掏空而成,上面有精美的雕刻或极具民族特色的彩绘。刚刚俩人在集市溜达的时候,就看到看到好多卖各式非洲鼓的摊贩。
等骆孤云把羊皮鼓买来,就见萧镶月与那孩子在欢快地大声吆喝,有点像说唱。萧镶月接过鼓,手把手地教孩子击鼓的节奏、技巧,鼓点配合着他们吆喝的内容,朗朗上口,无比押韵,实在有趣得紧。原来萧镶月把孩子常卖的物品编成了顺口溜,用具有强烈节奏感的非洲曼丁音乐韵律喊出来,再配合上鼓点,十足地吸引眼球,用来招揽生意再合适不过了。
天已黑尽,俩人牵手漫步在内罗毕的大街上。骆孤云笑道:“还是月儿有办法!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那孩子学会了月儿教他的妙招,今后是不会饿肚子了”
“不知见梅、东东、二虎哥他们怎么样了”萧镶月有些怅然。今日这孩子勾起了他的回忆,二十多年前在汉昌难民营初见东东时,也和这男孩一般大小。骆孤云见他又思念故人,忙岔开话题:“那羊皮鼓蛮好玩的,咱们明日给小罗伊也带一个回去”
在国外这许多年,什么都好,就是萧镶月偶尔会念叨不知南京府邸那颗腊梅花今年开得怎么样了安阳庭院里的老槐树怕是又粗了些罢骆孤云虽煞费苦心,每逢节日刻意庆祝,能团聚的亲友尽量团聚,可也不能尽慰他的思乡之情。此次环球旅行没有在中国大陆和台湾停靠。从东南亚直接到了马尔代夫,再到马达加斯加,印度洋也担心他有漂泊在外,有家归不得的感觉,只藏在心里不说。想和他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大陆局势乱糟糟,肯定去不得吴小欣出国那年,东东留下任了天年音乐学院的院长。萧镶月筹备首届格莱美音乐奖时,曾打算邀请东东和大陆的音乐界人士,骆孤云也很想帮他达成心愿,通过多种渠道想办法。无奈国内提倡以阶级斗争为纲,同西方世界势不两立,与国际社会也几乎脱了联系。贸然邀请,不但不能出来,还会给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只能作罢。台湾那边,委员长曾多次催促骆孤云返台,一来之前萧镶月记忆尚未恢复,得避开那些旋律。二来他一向敬重的大哥抚民兄,被老蒋软禁了起来,不得自由。他着实觉得委员长的心胸太狭窄了些。前几年曾亲自写信,希望能放了他,老蒋不为所动。所以也懒得去台湾
想到这些一团乱麻的事,骆孤云不禁脸色有些沉郁。
萧镶月停下脚步,双手环住他,将头埋在胸前,轻声道:“哥哥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担心我。那些纷纷扰扰月儿都明白月儿说过,哥哥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咱们就这样相携相伴,四海为家不也挺好么?”骆孤云失笑:“月儿是哥哥肚子里的蛔虫么?还是会读心术?我这刚一转念,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萧镶月歪着头道:“哥哥知道月儿为什么喜欢逛集市吗?”骆孤云搂着他:“哥哥可没有食言,带月儿逛遍了天下的集市,月儿的心病可好些?”
萧镶月叹息:“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越是简单纯粹的生活状态,越是能让人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月儿与哥哥走在这寻常巷陌,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感受到的不是喧嚣杂乱,而是温暖、宁静和满足月儿的音乐为什么世人都喜欢?便如这集市一样,真实、自在、有温度,让人暂时忘却那些纷纷扰扰,回归生活最本真的样子。”
骆孤云大笑:“原来月儿逛集市是在寻找音乐灵感?这这根本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风马牛不相及嘛!”
新月号自迈阿密出港,已游历了一年多。
萧镶月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每天醒来都是崭新的一天,与心爱之人携手看遍世间美景。那些噩梦般的记忆,也仿佛越来越模糊,愈来愈遥远这一年多时间,他维持一向的高产,写了好多新的作品,又出两张音乐专辑,只是没有亲自演奏,交由瑞典皇家音乐学院的交响乐团演绎。曲风和之前有些变化,意境更加深沉。一面市依然受到热烈追捧,唱片一再加印还是供不应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