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容时只笑着说:“谢兄和李兄都发挥一般,刚出考场只怕都心里泛苦,我这时候总不好提。”
这倒也是,柳谷雨很快理解,下一刻又坐回竈膛往里头添了两把柴,烧火都积极了好多。
柳谷雨又问:“也就是说有八成的把握考中了?”
秦容时没说自己估计的是有八分把握考得案首,但柳谷雨如此问,他也是点头称是。
柳谷雨又高兴了一会儿,最後看锅里的水差不多了,忙拿了木瓢准备舀水。
“好了好了,舀了水去洗浴吧!也累了这些天了!”
秦容时没让他动手,自己抢过木瓢舀了一桶水。
他又扭头看柳谷雨,这人喘了几口气,额头已经热出一层薄汗。
柳谷雨今天系的是一条灰蓝色的抹额,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两分,又被柳谷雨抹汗搓了两把,抹额都被扯歪了,额心那点红痣若隐若现露了出来。
看秦容时已经打好水却没有动,柳谷雨催促道:“快去啊。”
秦容时还是没动,倒是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似乎想要擡起,可手臂像是绑了铅石,沉得他擡不动。
他又看了柳谷雨一眼,眼里藏了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又深又沉。
但下一刻,秦容时就淡淡移开视线,眼底归于平静。
他侧过身,目光转向木桌上一截快要燃尽的蜡烛,目不转睛盯着那簇火苗,好像试图利用这点火星将眸底本不该存在的放浪情意烧干净。
最後,他只是低沉又平静地说了一句:“你抹额歪了。”
说罢他提着木桶匆匆出了门。
柳谷雨:“啊???”
*
之後一个月就是等放榜了,考完第三天李诚就回家了。
谢宝珠也留过人,但李诚和谢宝珠到底不如李安元和谢宝珠更熟,一直借住总觉得不好意思!
况且他走了大半个月,家里的麻辣烫生意就少了一个人帮忙,虽然小妹能顶上去,可小妹到底不熟悉,李诚心里总不踏实。
但李安元考试是家中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连他媳妇也喊他来,唠唠叨叨说了许多,都是让他好好照顾叔子。
全家勒紧裤腰带供李安元读书,徐盈彩偶尔对此也有些不满,可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真到了这天还是希望李安元能考中,家里能出个秀才公,以後的日子也好过许多,至少家里的田地都可以免税!
李诚不放心家里,李安元也不放心家里,尤其马上到了五月农忙,家里一个壮劳力都没有!要不是李安元要等成绩,只怕这时候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李诚走了,谢宝珠那边少了帮忙做饭的人。
李安元也不擅长做饭,他这人已经算很勤快了,洗衣丶缝衣裳他都做,下地插秧丶种瓜点豆丶上山砍柴也不嫌苦。
可天生不是个做饭的料,只会一锅烩,做出来的东西只能算是吃不死。
谢宝珠吃了两天。
嗯,他也不说难吃,只高高兴兴拉着李安元到河沿街蹭吃蹭喝,一吃就是一个月。
考试结束了,几人心里的担子也放了下来,有心情在府城好好逛一逛。
府城的夜市可比镇上热闹多了,还有瓦舍,这天一行人都出门逛起了夜市丶瓦子。
逛完又搭了船游河。
晚上的丹水更漂亮,水波潋滟,河上飘着或大或小好多船,挂着彩灯,满载一艘暖光。灯光照进河水,沉沉坠进河底,波光粼粼,像散落的星子掉进河里,又像天上的银河落了下来,一河碎金。
灯船摇晃,柳谷雨也逛累了,懒洋洋躺在船上,枕着手臂擡头看天上的星月。
古代的星空和现代真不一样,天空不是黑黢黢的,而是又像草绿又像瓦蓝,是一种难以描述的颜色,总之很漂亮。
一条银白星河在天上铺开,漫天星子明灭闪烁,玉盘般的圆月悬在空中,照着柔光。
“醉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原来是这样啊。”
柳谷雨像是在自言自语。
坐在一旁的秦容时立刻望了过来,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好诗啊,柳哥是在哪里看的?我为何从没听过?”
柳谷雨从美景中回过神,心虚咳了两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柳谷雨不是个爱背诗的文化人,知道这句也只是因为它火得出圈,现在被秦容时指出来忍不住开始心虚了。
他飞快爬起来坐好,反口道:“我爹的藏书里看的啊!这有什麽稀奇的,世上那麽多书,你还能全部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