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看清!”
“我刚刚就听到那边草丛窸窸窣窣响了几声,然後有什麽东西擦着我裤腿滑了过去。我那个慌啊,猛地一脚就踩了上去!滑溜溜,软绵绵的,紧接着我脚上就一痛,低头再看的时候,只见它将身一扭,反从我胯下逃走了。”
秦容时:“……”
秦容时沉默片刻,扶了扶越发沉重的头,咬牙问道:“……你不是没看到吗?”
他一边说,一边心急火燎去撩柳谷雨的裤腿,想要看一看伤口。
无毒蛇倒罢了,自认一句倒霉,回去养养就好。要是有毒……想到这儿,秦容时眉头拧得更紧了,瞳孔收缩,面颊上的肌肉有细微的不易察觉地抽动,手指也在发抖。
柳谷雨坐在地上,直接伸手把宽松的裤口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细瘦白净的小腿,脚踝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他嘟囔道:“确实没看清啊。它是在枯草烂叶底下钻走的,我就看到地上的笋皮冒出几个小包,然後欻欻就没影了。”
柳谷雨虽然没瞧清是什麽蛇,但在秦容时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伤口了。
两排紧密细小的齿痕,血液鲜红,是显着的无毒蛇咬後的特征,这也是柳谷雨还有心情玩笑扯皮的原因。
柳谷雨没有说话,只垂眸看着秦容时。
见少年半跪在自己身前,单手撩着裤脚,俯下身仔细去看自己脚上的伤口,好半天才松了一口气。
那口气似乎就喷在自己的伤口上,酥酥麻麻的,刺激得柳谷雨半边身子都僵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把裤子放了下来,还说道:“嗐,不怎麽疼,不用呼呼。”
秦容时险些气笑了,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没好气说道:“谁呼呼了?!”
话是如此说,但秦容时却又朝柳谷雨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扶他起来。
柳谷雨也不客气,一巴掌按在秦容时的手心,撑着力气站起来。
还说道:“咱俩和这山犯冲,下回还是别来了。”
这是在说上次来山里砍竹子,秦容时被柴刀划伤的事儿。
秦容时没好气白他一眼,“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柳谷雨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那还能咋滴,一天也是活,两天也是活,阎王要我三更死……”
秦容时不说话,就喘了口粗气,显然已经忍到极致了,结果下一刻又听到柳谷雨说:
“那我二更就下去,说不定能给阎王老爷留个好印象。”
秦容时:“……你闭嘴!”
柳谷雨:“好嘞。”
柳谷雨听话地闭上嘴,还沿着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秦容时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比砍竹子还累。
蹿了这麽一通,一朵竹荪影子都没看见,脚还被蛇咬了。柳谷雨被秦容时扶着走回刚才砍竹子的地方,盯着满地竹子发愁。
正巧这时候有一群十岁左右的男娃从前头山路跑过,似乎在扮演大将军杀敌,手里还挥舞着小木剑,嘻嘻哈哈地嬉闹着。
柳谷雨偏头大声喊:“嘿!大将军请留步!”
“大将军”真留步了,甩着垂在後脑勺的小发辫儿扭过头来,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显然在为这声“大将军”高兴。
柳谷雨说道:“各位将军帮帮忙呗,帮我把竹子拖到我家,我请你们吃糖!”
“大将军”听到一个“糖”字,眼睛更亮了,立刻问:“真的?你不骗人?”
村里人都节俭,逢年过节才舍得买糖给娃儿甜甜嘴。糖是稀罕东西,自然惹得这群“将军”嘴馋。
柳谷雨拍胸脯保证:“当然是真的!”
几位“将军”欢呼一声,跑前来一左一右握住竹子,拖着就往山下跑。
柳谷雨朝秦容时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瞧吧,还得看我”的得意表情。
秦容时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盯了他半晌才问道:“怎麽样?还能走吗?”
柳谷雨点头,然後扶着秦容时的胳膊一瘸一拐朝下走,嘴上还说:“小问题,小问题。”
两人跟着一群半大孩子下了山,这群娃儿风风火火跑过,惹了好些村人朝这边望。
还有一个妇人叉腰喊:“狗娃!还回来吃饭不?!”
“要!”
狗娃将军跑在最前头,回答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渐渐的,慢慢悠悠跟在後面的柳谷雨和秦容时两人已经看不到他们了,但有几个站在田里忙活的阿叔直起腰,盯着柳谷雨好奇问道:“柳哥儿?脚咋了?咋上趟山,腿还瘸了?!”
柳谷雨挥了挥手,回答道:“被蛇咬了。”
阿叔:“哎哟,那你们下次可得小心点!”
絮叨说了几句,二人也到了自家门前。
那群娃儿将竹子丢在院里,嘴里含着糖莲子,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崔兰芳看一帮村里娃儿拖着竹子回来,又从狗娃口中知道柳谷雨请他们帮忙就给糖吃的事儿,也不吝啬,回堂屋抓了一把糖莲子出来,给娃儿们分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