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这下是打算将宁远正赶出东房,让他去西房跟谢寒喻公输蒙他们睡。
这怎麽能行?
宁远正跟谢寒喻是好友,万一公输蒙半夜偷偷亲谢寒喻手背被宁远正发现了,他那张大嘴巴能瞒得住个屁的。
再者说,同住一间免不得要见人更衣,他不愿意旁人见到谢寒喻换衣服。
本来自己的事都没个着落,再招来个情敌那算完了。
更何况沈源那个趋炎附势的,公输蒙跟霍桐不愿暴露身份,他早就觉得这屋子里没人值得他攀附,迟早跟燕鑫沆瀣一气,到时候反咬他们一口,这会子就算养虎为患了。
是以这天晚上又吵起来,公输蒙二话没说就出手,提着沈源的衣领就把人丢了出去。
沈源这个致力于进武院大展身手的练家子,连他的一招半式都没挡住,脸上挨了一拳,顶着个黑眼圈灰溜溜地离开了。
倘若是上一世的公输蒙,没拆了他的腿脚都算是手下留情。
霍桐披着外衣倚门感慨:“阿蒙真是变了不少。如今的功夫,竟是比入书院前要精进得多啊。”
毕竟也是在谢寒喻墓前练了那麽多年。
公输蒙面不改色地路过霍桐,进了西房。
在关上门前,他略微顿了顿:“霍桐,在你眼中,是天下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霍桐轻轻皱了下眉,反问道:“天下和兄弟,我不能都要吗?”
公输蒙唇角似有似无地轻轻扬起,嘴上却道:“有没有人讲过你这人很贪心?”
“哎,你是第一个。”霍桐轻轻摇头,他对这个弟弟一向无计可施。
见公输蒙毫不犹豫要关门,他又道:“阿蒙,你不信我?”
霍桐问的当然不是这件事,公输蒙也清楚。
他关上门,只说:“有待考量。”
这一考量就考量到了分院的日子,没了多馀人的叨扰与纠缠,谢寒喻半点伤都没受,安然各项考核。
其实自入院後,公输蒙一直帮着谢寒喻指点剑术,天不亮就带着他出去绕着山道跑圈锻炼。
分院後便要入阵,危险至极。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却不敢拿谢寒喻的命做赌注,他要谢寒喻即使没有自己相护也能安然无恙。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霍桐都选了文院,这事倒让燕鑫那家夥跳脚。
燕鑫原以为公输蒙会去武院,就算再读书时碰不上面,去武院怎麽也能找找他的晦气,谁知道公输蒙扭脸去了文院?
他那个驴瓜蛋子读得懂书吗,还去文院?
简直可笑。
燕鑫虽然因为父辈的恩怨对皇帝有所怨言,但是让他去霍桐跟前卖弄他还是不敢的,顶多就冲公输蒙撒撒火。
而今公输蒙去了文院,那以後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真是可恶。
而公输蒙对此全然不知情,他刚又一次拒绝了霍桐夜探大阵的邀请。
霍桐放下笔,吹了吹还未干的笔记:“你当真不去?我以为你选了文院是想同我一般拯救苍生呢。”
“我想救的,从来只有一个人。”公输蒙倚靠着窗户,脚踩在霍桐的桌案上,半点也不跟他客气。
霍桐放下笔记,扭头看他:“让我猜猜,这个人应当不会是我吧?”
公输蒙的答案往霍桐心口扎上一剑:“是谁都不会是你。”
像霍桐这样的人精,保命的法子有千万条,怎麽可能轻易送命?
“真是令人伤心呐。”霍桐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忽而问道:“阿蒙究竟是何时对我失去信任的?”
“分明文考之前还紧跟在我身後,只是嘴上硬梗着不肯叫一声‘兄长’,如今却对我诸多防备,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公输蒙从桌案上拿下一只脚,又换上另一只脚:“这话说来倒长,要从你的上一辈子说起。”
霍桐闷声一笑:“算了,你这说来确实长。”
“简言之,”公输蒙的目光瞬间凛然:“你要杀我,还害死了寒喻。”
霍桐呼吸一滞,歪头看他:“你这也……太简了。”
没头没尾的就说他要杀公输蒙,还害死了谢寒喻。不过这话虽然莫名其妙,但确实能解释公输蒙这些天来的反常。
“不如同我详细讲讲?”
公输蒙眯起眼睛看他半晌,放下腿,一撩衣摆坐在霍桐身边:“那我便同你好生说道说道。”
霍桐原本还一边读书一边懒懒散散听着,谁知越听手里的书越看不进去,眉心也缓缓皱起。
公输蒙将关键信息三言两语带过,囫囵把故事讲完,瞧瞧桌面问霍桐:“倘若我找不出更好的阵法拯救苍生,全你心中大义,你会选择拿我祭天吗?”
“我……”
霍桐话没说出口,公输蒙抢先一步开口:“如果真到了必死的那天,你能为了天下百姓以身为引,入阵化妖魔麽?倘若不能,也请大殿下早有明示,不至于让寒喻受牵连。”
“莫让他枉死。”公输蒙最後这句话讲的字字泣血,霍桐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我不会。”
霍桐握紧书卷,一时间觉得肩上有千斤重担,他眉心紧皱,神情却坚定:“如若非得有这麽一日,我会同你们一起进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