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冷酒。
沈源看热闹不嫌事大,举杯催他:“谢兄来的迟了,还当自罚三杯,这可是规矩。”
他清楚谢寒喻最守规矩。
果不其然,谢寒喻缓过那股酒劲,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沈源一个眼神过去,杯中酒再度被满上。
宁远正也不知谢寒喻酒量如何,但清楚他身有旧伤,担心冷酒伤身,拎过温酒壶要替他斟酒。
还未动身,却听得燕鑫发话:“远正要替谢生斟酒啊。那可好,今日是你的生辰,合该你斟酒才是。”
说罢,他一扬手,招呼衆人:“正好是休沐日,那便不醉不归。”
悠扬的乐声复奏起来,谢寒喻饮罢三杯酒,酒气上行,面颊发烫。
他想着将生辰礼交到宁远正手里,说句吉祥话就离开便是,这屋里的人咄咄逼人丶阴阳怪气都不是好相与的。
谢寒喻将袖中锦囊拿出来交给宁远正,惭愧笑笑:“宁兄见谅,我囊中羞涩,备不起什麽厚礼,只愿借此物聊祝你生辰安康,此後岁岁安宁。”
宁远正神情有一丝恍然,接过锦囊真心笑起来:“礼轻情意重,谢兄放宽心便是。”
“诶,送的什麽东西也让兄弟们悄悄。”斜刺里探出一只手来夺过锦囊,径直抛给燕鑫。
燕鑫擡手抓住,慢条斯理地解开绑带,将里头的玉蝠剑穗夹出来把玩。
“呦,这送的怎麽是剑穗啊?”
沈源斜眼一看,再看向谢寒喻的眼神就变得神秘莫测起来,意味不明地重复:“剑穗啊?”
周围哄笑声一片,谢寒喻不明所以,拿冰凉的手指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剑穗有什麽不对吗?”
一张脸蓦然凑近谢寒喻,吓得他後退两步,堪堪站稳。
“你知道什麽人才会送剑穗吗?”
谢寒喻随口追问:“什麽人?”
有人邪笑两声,怪腔怪调地答:“心上人呗。”
闻言,谢寒喻瞬间攥紧了拳头,“我和宁兄都是男人,你这是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我记得谢生文考一流,会不知分桃断袖丶龙阳之好?究竟是不知,还是装不知?”
燕鑫闷笑,说罢将剑穗往沈源怀里一丢。
沈源如临大敌,忙不叠将剑穗丢出去。
这枚谢寒喻千挑万选要送给宁远正的生辰礼就那麽滚了两圈,孤独地磕在地板上。
谢寒喻双拳紧握,被气得全身颤抖,咬紧牙关说不出一句话。
燕鑫转而宽慰起他来:“哎,生就如此,也并非是谢生的错。正巧我与远正关系不错,不如我替你说和说和,叫他同你喝上杯合卺酒,也算全你一片痴心。”
宁远正未曾料想自己也被牵连其中,看向燕鑫的目光中多了些乞求。
见他毫不动摇,宁远正苦笑一声,颤着手认命地端过一杯酒递给谢寒喻:“谢兄,算了……”
谢寒喻扬手打翻他手中酒杯,目光炯炯,毫无惧意:“燕同窗,今日是宁兄生辰,就算是好友,玩闹也该有个限度。”
宁远正心口一热,他从未见过谢寒喻发怒,这样温吞良善的人就算发怒也不会牵扯旁人。
“好!”
燕鑫眼中涌出一团火,他拎着酒壶往谢寒喻走来,一步一步,脚步声沉甸甸。
他在谢寒喻跟前驻足,二人直直对视,无声之际暗流涌动。
燕鑫目光像蛇似的在谢寒喻脸上舔过一遍,忽然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把人拖到跟前,恶狠狠道:“我跟你喝。”
说罢,他举起酒壶往谢寒喻脸上浇。
不等谢寒喻挣扎,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燕鑫整个人有如风卷枯叶般飞了出去,在几椅酒菜里翻滚,狼狈地摔趴在乐手脚下。
公输蒙怒气沉沉,满面凶光,恨不得将燕鑫碎尸万段,扭头看向谢寒喻时,这份凶光还没藏起来。
察觉他想问什麽,谢寒喻率先摇头:“我没事。”
公输蒙半垂着头,冷冷擡眼:“耳朵根都红了还没事?”
“啊。”谢寒喻睁大眼睛摸摸耳朵,果然很烫:“这是……”
公输蒙顾不得听他解释,冲上前提着燕鑫的衣领就揍,拳头落在脸上,一拳比一拳硬,一声比一声闷。
周围登时乱成一片,衆位学子见识过公输蒙的厉害,尤其是沈源,全都不敢上前。
谢寒喻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抱住公输蒙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动手。
宁远正不敢像他一般出手拦人,只敢围在一边絮叨:“各位千万冷静啊,现下不是在书院,出了事是京兆府管,燕鑫是兴原郡主的儿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惹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公输蒙单手掐住燕鑫的脖子轻易把挣扎化解。
看着眼前人满脸血,他冷笑一声,眼睛蛇一般眯起来,拽着燕鑫的衣领二指强硬分开他的眼睛,逼问:“燕鑫,你回答他,把那个昏君搬出来,我就会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