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後,京城已经变天,乌沉的云累累挤压在天幕中,沉得要坠下来。
夏末多暴雨。
晨起後姚雪乔顾虑天气,收回晒干的紫薇花,配上点沉香丁香炼制,成香後装进绣囊,准备明日随母亲去裴家时带给裴云莘。
忽然想到她亲口发誓不再和裴家有牵扯,悻悻作罢,分给秋意和其他的侍女。
但还是没舍得全分掉,留下最後一个去母亲房中,请她去裴府时转交给裴云莘。
不料半途酝酿大半日的雨突然降下,雨珠硕大,砸得她脸颊发痛。
漫天雨雾,天色昏黄混沌,像是搅合过的泥浆。
她躲在廊下,遥遥看见父亲身边的小厮跑进来,越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布鞋在空中甩出弧线。
他顾不上捡,就这麽赤着一只脚跑进堂屋。
他跟随父亲十来年,素来稳重,姚雪乔看着大雨中孤零零的布鞋,胸中倏然发闷。
一种惴惴不安的思绪缠上她。
走至堂屋时她听见小厮近乎绝望的声音:
“老爷下值後忽然被一群官差带走,小人问过,但他们说是朝廷办案无关人员不得打听。老爷叫我告知夫人,请夫人小姐不必担心。”
说完,他取出一包油纸,因刚才摔了一跤,破了半掌大的的洞。
是一包麻糖,香酥甜味弥散开。
昨晚用饭时她无意中说许久没吃,甚是想念那香甜的滋味。
云瑛冷静地看着堂外倾盆大雨,幽淡的目光落在姚雪乔身上,无声叹了口气。
她接过麻糖,唤来脚步钉在原地的姚雪乔,取出一小块塞到她嘴里,手指擦拭她腮畔的泪。
“乔乔,你都听到了,你爹说没事就是没事,你怎麽还哭上了。”
她自顾自咬了一块,迅速眨着眼睛,逼回眼中的泪。
姚雪乔站在沉闷的堂屋内。
身後雨帘重重,透不尽一丝风,她快要喘不过气。
云瑛想了一阵,唤来嬷嬷,嘱咐几句後带上人出门。
姚雪乔含着麻糖,嘴里的甜好似变了味,堵在喉咙中咽不下去。
“我去一趟裴家,不是多大的事,老太太一句话他们就得将你爹送回来。”
这是云瑛临走前说的最後一句话。
可她消失了整整一夜。
姚雪乔望着那包麻糖苦等,直到秋意和嬷嬷看不过去,让她吃点东西睡下,她才发现已经是次日晌午了。
而云瑛杳无音讯。
姚雪乔只好命人套车去裴府。
可门房却说老太太和裴云莘前日便到终南山的山庄避暑,云瑛至今没来过。
她眼神空洞道了谢,不知该去何处,该寻何人,正巧遇上出门回来的裴云菁。
她脸色很不好看,眼睛肿得像桃核,发髻也有些松乱,像是刚和人大吵一架。
“晦气,别挡在我面前。”
她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善。
姚雪乔木然让开。
她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心情更不好,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想知道你爹犯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