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太子如何?”皇帝自顾自说着:“幽州离燕州不远,他是当朝皇子,此前处理政事游刃有馀。况且他当初率军与北狄作战,如今放下兵刃,可显示诚心……”
太子已是旧称,如今该唤他庆王。
他与武官的交情一向淡薄,也无所谓更差。
窗外秋光艳艳,晒得人浑身犯懒。
裴承聿没听进去几句,反正最後的结果都是皇帝要重新啓用庆王,慢慢为他搭桥回京。
皇帝已经给出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原谅做错事的儿子,忽又想起裴大将军因太子身亡的憾事,眸中顿时灰暗,哑声询问他的看法。
裴承聿只淡淡道:“陛下圣明。”
皇帝要的无非是有人理解他,好顺坡下台,如今目的达成神色清爽许多,“走,去看看贵妃为你选了哪位姑娘。”
他在内侍的搀扶下回到宴席,回首时却不见裴承聿的身影。
内侍遮掩道:“郡王说云莘小姐在湖边戏水,他不放心。”
“哼。”皇帝当然不会信,缓缓绽出笑,“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公主当年看上驸马,当街就敢将人拦下押入皇宫,非要嫁给他。”
提前当年往事,皇帝眼角不由酸涩。
长安公主猝然离世,他仿佛一夜之间年老数岁,精神再也不及从前。也变得和裴老太君一样,只盼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公主已逝,太子纵有不足之处,但终究是他亲自教养多年的唯一的孩子。
内侍笑了笑,“男子内敛沉稳为好。”
湖面平静无波,先前在此嬉笑的少女早已回到席上。
桂花树下还摆着几张半途而废的画纸,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裴承聿打眼一看,明白这些画纸被遗弃的原因,果真是潦草马虎,登不上台面。
姚家不是名门望族,姚雪乔也不过略通文墨,又因是家中幼女养得娇惯,自然是随心所欲,琴棋书画想不学就不学。
不过调香点茶这类精细活,她倒是手艺不俗,也不算一无是处。
且她生了好模样,嫁个符合他要求的郎君不成问题。
如今她得杜贵妃青眼留在宫中居住,又是八公主为数不多的好友,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假若一切顺遂,年前就能将她嫁出去。
桂花树林间,男宾凑在一处吟诗作对。
裴承聿是雅集集会的稀客,衆人略有惊异,他步伐沉缓走近,无形之中带来压迫感,于是纷纷让道,留出主位。
许尚书摸了摸胡须,请他品评几篇诗作。
裴承聿光是端正坐着,已是神姿高彻,加之眉眼胜雪,漆亮的眸子平缓扫过坐下衆人,叫人不禁放慢心跳。
即便经常面圣的天子近臣,也不由心悸。
在这种无声的考量下,两个仪态从容,不卑不亢的青年吸引他的注意。
一个是裴序的门生,五官端正,虽然如今官位不高,但家世清白。明年陛下会将他外放历练,三年五载调回京城後,从此官途坦荡。
一个是褚昭的表弟,样貌出衆,有些无伤大雅的矜贵脾气,没什麽宏图大志。
因擅作画被招入宫中任画师,年後他会回到祖籍,继续管理家族庶务。
若是年前成婚,他正好可以带姚雪乔南下。
只是她跟着二婶学习打理家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後或许会与婆家有些摩擦。
他们二人自然会有更好的选择,但姚雪乔背後是裴家的势力,足以弥补她父亲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