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那时春桃在,有她陪伴我已经足够。”她眼中明亮如火,仰起脸任他凝视其中的坦荡。
既然足够,又为何委屈可怜接受赵洵的陪伴?
赵洵不过是趁人之危,想拿出迟来的柔情体贴令她回头,最精于算计,不舍吃半点亏。
可惜一双漂亮的眼,却遇上有眼无珠的主人。
他唇边一抹冷淡的弧度,“那就好,你闯了祸,捅出篓子,我自然要去收拾残局。不论是纪小姐还是云菁,我都该前去看望。”
姚雪乔果然拉下脸色,咬住下嘴唇自顾生着闷气。
“是云菁犯下的错,我也是受害者,表哥分明知道的。”姚雪乔憋着怒气,柔和冷静对他笑了一下,“当时打马球时,表哥一直在看着我的。”
她的话踩中他,眼见他面容崩裂,可姚雪乔没有一点内疚後怕。
其实她只看他一两眼,恰恰那两眼让她看见裴承聿专注认真的神情。
没准是看纪湘沅的,但她捏准他绝不会向她一外人坦白他与纪湘沅之间的情意,便厚着脸皮往自己身上套。
裴承聿从她说出口的那刻就发现了漏洞,好整以暇的目光盯到她面色红润如彤霞,仿佛在问你不看我如何知晓我一直看你。
姚雪乔面目嫣红,怒和怨交织,催生出眼底点点的泪花,“你不能不相信我。”
“我为何要信你?”
姚雪乔躲过他的眼,心跳如擂鼓,“你是审刑院的主事,人人信服你的定论。我没做过的事情无法拿出证据证明,能依仗的只有表哥的信任。”
他凉薄的唇冷冰冰道:“既然无凭无据,如何相信?”
姚雪乔骤然擡起眼,难以置信呆愣着,唇隐隐颤抖,“所有人都只信纪小姐的话,都在说我居心不良,想害死云菁。可我怎麽会?”
“我都不想打马球,是你非要我来相看,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怎能也戏弄我怀疑我,你不能,只有你不能……”
说到最後,尾音带上细柔的哭腔。
然後,面对他沉默冷淡的凝视,她也真的感受到灭顶的委屈,泪水决堤。
裴承聿不靠近也不离开,直到他冷漠无动于衷的态度令她眼中黯然神伤的意味过于浓稠,背对他额头抵着门板,掩面哭个不停。
引起他生出的烦躁。
看不透她的烦躁。
姚雪乔变了,悄无声息。
但他就是知道,她不再如同往前那般浅薄,一眼看到底。
她要赵洵的旧爱,又在他面前露出受伤惹人怜的姿态,背信弃义後不知悔改,反而在撒泼撒娇,试图用眼泪蒙混过关。
以他从前的经历,降下雷霆手段仍不能驯服的人,只能令其消失。
如同在船舱里,掐住她脆弱的脖颈,轻轻用力。
而不是大费周章,为她择良婿,偏她还不领情,单方面毁约,满脸醉後的酡红,仿佛要昭告天下她同赵洵做过什麽。
好一会,裴承聿按住她抖得快碎掉的肩,从背後扳过她的身子,高大的阴影笼罩而下,分开她的手。
湿漉漉的眼中一刻不停流着泪,眼角绯红,鼻尖同样绯红。
他嗓音不觉带上柔软道:“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只有用这个法子逼你。”
她幽怨地拿那双湿透的眸看他,“可我会伤心的,你不能用审犯人的方式对待我。”
“那现在告诉我。”他问:“是不是想让我留下?”
低磁的嗓音问出的话有些关切的意味,同他冷冽的梅香一样醉人。
她收起嗔怨,“是。”
姚雪乔直到这一刻才松下紧绷的心神,密匝匝的睫毛微微颤抖,声音也似抖出来般断断续续:
“因为很疼。表哥,那时我的手磨破皮出血了,还有……我不说你也能猜到我受了委屈,我好疼……”
裴承聿垂眸,冷淡的目光倏然炽热,引得她掌心发烫,火烧火燎带起酥麻,“姚雪乔,若只是这点要求,你不必有过多把戏。”
姚雪乔眸中一顿,不情不愿坦白:“那表哥呢,重阳节那晚你不让我牵你的手,焉知你是否还会拒绝我。”
她轻擡眼眸,害怕他覆盖霜雪的眉眼,又敌不过好奇。
而裴承聿眉间如春雪消融,眸中盛的是漾漾清泉,温声道:“倘若只是陪伴安慰你,不失分寸,身为兄长何必拒绝?”
姚雪乔有些意外他的温情,更意外他自称兄长。
她忽然怨恨他此刻的界限分明。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