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姚雪乔惊得坐起来。
裴承聿松手後站起身,黑夜里浮白的月色落在他眉宇,添了几分清冷淡漠,“下一任的沧州刺史,是褚昭。”
明知不可说,但他还是告诉了她,总好过听她凄切可怜,央求他成全他们郎情妾意。
无所谓情意真假,但他不想听。
兜兜转转,难逃他的五指山。
姚雪乔呆望着他威仪的背影,定了定神,“我以为表哥在生我的气,不好麻烦表哥。我其实也不想和世子好的,他威胁我的那些话表哥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怎能当红颜祸水?”
“世子今时不同往日,郑王势头正猛,与其嫁给旁人害表哥得罪世子,我还不如顺了他的意,也正好加深裴府和郑王府的联系。”
“裴府待我的恩情,我唯有以此回报。”
她说的好不可怜,好不动听,好为他着想。
裴承聿唇角抿紧,透着兴味的眼睛睇向她时,恰好看清朦胧月色下她丰盈纤瘦都恰到好处的身躯,在寒意中,在他的注视下颤抖。
艳如白昙的脸,一双任由窥视的澄澈眼眸,吐露真心实意的柔润红唇,在他眼前放大,再放大,直到闻见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冷香气,“你又换回了梅雪香。”
“我还是喜欢和表哥用一样的香,像是表哥一直陪着我身边。”
姚雪乔跪坐在榻,擡起泪眼,“兴许于表哥而言,帮过我的几次纯粹是顺手之举。可自父亲获罪以来,我承的恩,受的情,大多出自表哥善心。”
“表哥让我不要提及曾经的事,可我忘不掉,你不许我亲近,还不许我记得,是不是太残忍?”
“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裴承聿静望她灼热明亮的眼眸,神色一丝不乱,“你忘不掉的只是我对你的恩。”
她忽然很恼怒他了如指掌的语气,抹掉眼泪却笑了笑,心口的抽痛又拉下她的嘴角,“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不可自拔地爱上表哥,听你这麽一说我心里轻松了不少。表哥,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的好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她消沉好一会,勾住他的手,满目渴求地凝望他,“只是没有人和表哥一样,不计回报地疼我护我。不要不管我好不好表哥,我会乖乖的,我会一直都很乖的,我今後只有表哥了。”
好可笑。
她只是在做戏,撇清她勾搭赵洵的事实,拿爱慕他堵他追问的嘴。
为什麽眼泪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
裴承聿不喜欢她哭,那她哭成这副模样是不是有些过火。
裴承聿任由她握住手,无形中牵扯出一道难以割断的丝线,分不开彼此对视的目光。
“不是只有我。你还有你的情郎,赵洵。他不是也赶来救你了。”
姚雪乔在他薄情审视的眼神下流出更多的泪,水光覆面,藏不住心事的脸只剩悲伤,“他才不是。他没有表哥敏锐和魄力,射出的那一箭也并非想要救我,而是见不得表哥捷足先登,他不肯认输,在和你暗中较量。表哥,他差点害死我,不,差点害死我们……”
她目光温柔如水,在他的伤口上流连。
“你误会他了。”
仅有这几个字,他没有为赵洵维护和辩驳,姚雪乔知道,她赌对了。
裴承聿不许她和赵洵在一起,她的身份地位只是原因之一,赵洵与他鲜有交集,婚姻大事更与他无关。
归根结底是他令人发指的控制欲在作祟。
他要一个乖巧听话,被他捏住脖颈小口呼吸,时时流露出求生的渴望,却绝不会因此背离他的人。
只有他能给予她生的权利,死的资格。
“没有,他就是那样的人,永远会为他的成败利益放弃我。”
青丝凌乱中白生生的脸擡起,透着水光的通红双眼有悔有愧,道:“表哥,我早该听你的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裴承聿的手落在颈後,轻微摩挲时,薄茧在细嫩的肌肤上留下微微的刺痛,激起她劫後馀生的战栗。
刚要再挤出眼泪,就听见裴承聿淡然徐缓道:“表妹如此乖巧,再给你一次机会也不为过。”
“表哥你最好了。”姚雪乔暗暗松口气,双臂试探地环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汲取温暖。
裴承聿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发间,梳理她的头发,姚雪乔却有种头皮发麻的寒意。
静夜中他们各怀鬼胎,彼此依偎,长久的沉默不知不觉转变为暧昧。
热意攀升。
忽然大腿後侧压上一只手臂,整个人身子腾空。
姚雪乔不明所以,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坐在他的手臂上。
“表哥,你的伤口会不会裂开。”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孟浪的亲密吓到,故作淡定,摸到了渗出的血,指尖粘腻,“快放我下来。”
裴承聿全无异样,抱起她往外走,嗓音低哑,“别出声,有人过来。”
夜色凄凉,明月浮在天边,巍峨的高山犹如匍匐的巨兽。
山涧溪流在月色下流光碎金,更夺目的是木屋周围簇拥的火把。
姚雪乔看见了赵洵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