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娘拍了下大腿,後悔道:“啊呀我的小姐,我说的是灯,坏了不顶用。怪我说话没个把门的,吓到小姐了。”
误会解开,姚雪乔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大娘见谅,我……多想了。”
她遇上的事,不便言说。
裴承聿从地上抱起她,往屋内去。
屋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灯,但房门是敞开的,他能清晰地看见姚雪乔秀白的脸上笼罩着怎样愁云惨淡的哀切,泪盈于睫,眼底有细碎的光。
于是她扑进他怀中,揪着他的衣袖惊魂不定地解释时,他很有耐心地轻轻拍打她的肩。
“我刚刚以为我们迷失在山中,表哥与我分开,那些人要卖掉我。”
姚雪乔拽了拽他的袖口,裴承聿低下头,和她弥漫水色的眼对视。
她有些不安道:“表哥,这都怪你。我受伤了,你要陪着我,这是你答应过的。还算不算数?”
裴承聿平淡开口:“你还记得。”
姚雪乔听出一股讽刺,大言不惭道:“表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铭记于心。”
裴承聿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中,明知她在说谎,可她的甜言蜜语的确很动听,在拆穿与放过之间,他选择纵容她变本加厉,“你替云莘挡了劫数,我会满足你一个心愿。”
心愿……
爹娘被流放是圣旨,不可违背。
但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
“我也没做什麽,无功不受禄。”
姚雪乔指尖在他袖口的回云纹上绕着,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眼神,只好道:“那就请表哥托褚表哥,上任後关照我的爹娘。”
“……”
姚雪乔改口:“是褚府尹,我说错了。”
这是小事一桩,无须她开口。
裴承聿只是不满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爹娘,姚重夫妇为姚雪竹孤注一掷,她又要为她爹娘舍弃後半生。
那她自己呢?
总是为别人考虑,为别人而活,哪怕最终达到目的,也是家人离散,物是人非。
他不认为值得。
“只要与你一人有关的心愿。”
姚雪乔迫于他的注视,认真想了想,“都说红绸挂得越高,愿望越灵验。慈恩寺的吉祥许愿树都挂满了,再高我也够不到,不如表哥为我挂红绸可好?”
裴承聿更不满,“你认为你许的愿,我无法实现?”
“不是一回事。”
至于究竟是怎麽回事,她不说,他也不稀罕多问一句。
姚雪乔更衣梳头整理好仪态着装,登上马车,裴承聿还要回骊山禀告皇帝,不可能见她哭哭啼啼就放下事务陪着回府。
“此事知情人不多,你只是在禅院里抄经入迷。”
事关汝阳王,涉及皇帝家事,全程秘密行动,禁军之中不会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在寺中大肆搜查也是打着清理流寇的名号,不会有损她的名声。
姚雪乔淡漠地看他一眼,纤细白皙的手指收回,垂幔落下,隔绝他的视线。
没有多馀的话,多馀的眼神。
裴承聿头一回遭人冷落,连峰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出于礼貌,表小姐该道谢,她平日也是将谢谢挂在嘴上的人。
她和主子在山下度过一夜,更是应该産生患难的真情,而不是无视他,故作听不见他的话。
这反而像在赌气。
和主子赌气是下下策,他唯我独尊,不为外人外物左右,任你撒泼撒娇都面如止水。
冰冷平淡得让人怄一肚子气。
可他心目中,不为所动,安稳如山的裴承聿下了马。
在衆目睽睽下登上姚雪乔的马车。
裴承聿在她身侧坐下,她浑若不知,陷入莫名其妙的哀愁中,只丢给他安静温婉,却冷冰冰并不柔和的侧脸。
“你在生什麽气?”
“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困惑。”
姚雪乔微微叹口气,笼罩在云雾下的双眸软绵绵任他审视,柔软的手覆上他的,不握住不相扣,漫无目的地抚摸着,“表哥,回去後我还要不要将这一切都忘记?”
“我好像真的爱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