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许盼儿送去的信,她只字不回,于是她只好亲自到许府见她。
隔着密不透风的房门,她亲口问出,听见的只是许盼儿微弱的,轻飘飘透着讽刺的冷笑。
“你又是什麽好东西,裴云菁,这些年来我丫鬟似的为你鞍前马後,你是不是很得意?少和我提朋友,我们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你毁了我的计划,发挥馀热帮帮我,不是应该的吗?”
“算我识人不清,算我瞎了眼。”
裴云菁怄一肚子气,恨不得拆掉房门进去,抓乱她的头发看她敢不敢再说一遍,“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许盼儿的声音没有半丝怒意,却犹如刀子般,狠狠往她心头戳。
“没人稀罕你的原谅。你以为你是什麽多尊贵的人,不过是命好,托生到裴家,我等着看你栽跟头的一天。”
裴云菁咬牙切齿,指使身後的婆子开门,要进屋撕烂她的嘴。
这里是许府,仆从忌惮她的身份,却不会纵容她欺辱自家小姐。
裴云菁没法子,放几句狠话,气呼呼让人推她回去。
一路上她都在咒骂许盼儿,不知道在她走後,有人在门外语气冷淡告知屋里的人。
“许小姐,令尊贪墨一事自有人处置,不必担心。”
“好……你替我谢过郡王。”
许盼儿指甲紧扣门框,透出一丝缝隙,近乎急切道,瘫坐在地上。
自从事情被捅到祖父面前,令许家和裴家关系破裂,她这位尚书府嫡长孙女地位一落千丈,受了家法奄奄一息躺在暗无天日的屋里,平日看不起的庶妹庶弟都赶来踩她一脚。
为修复关系,以示许氏的诚心,祖父为她择了夫婿,匆匆定下婚事,迫不及待赶她走。
误导裴云菁熏染香料她认,可药膳一事她也是被利用的,但真相如何她不敢说出口。
姚雪乔是懂药理的,裴承聿献祭她,给了姚雪乔在裴家立足的机会,她若是没活腻就不能提及一个字。
事实证明她做得很好,裴承聿要回报她,让她选择摘清父亲还是退掉婚事。
尽管两件事皆与他离不开干系。
父亲的官职是她出嫁後的底气,内里再不堪,她也要维持名门贵女的颜面。
选择父亲的那一刻,她彻底葬送十年的少女情怀。
裴云菁听徐敏说起许家的处置,连着几日没好心情,说不出是解气还是悲悯,急于找个人分担她的情绪,而这人当然是姚雪乔。
于是不请自来,哪怕她和裴云莘各自抱一只狐狸,看得她碍眼。
水榭中只剩她们,裴云菁直白道:“许盼儿要嫁给她祖父的门生,婚期就在下个月,嫁衣都赶制不及,你心里快不快活?”
姚雪乔坦然同她紧追不放的目光对视,眸光如利刃,一层层剥开她强装的奚落,到最後又没兴趣了般垂下眸,“我又没有娶到许氏嫡女,有什麽值得高兴的。云菁,你别强求我愧疚,自始至终是你们没安好心,这叫做报应不爽。”
裴云菁被她一呛,如有实质的目光有冰封的寒气。
她不自在地扯了扯盖在腿上的毯子,往後缩了缩,“你少装模作样,心里得意死了吧?以为少了许盼儿挡路,你就能嫁给我堂哥了吗?”
“多谢擡举,我高攀不起。”
裴云菁听出她的讽刺,但照单全收,擡起下巴骄矜道:“算你有自知之明。你呀,今後待我客气点,我带你一同嫁入郑王府。不过表姐,赵洵从骊山回来已经两天了,怎麽都没来看望你呀?”
可姚雪乔似乎不为这天大的诱惑所动摇,也不气恼,语气淡淡:“云菁,你的腿什麽时候痊愈?”
裴云菁脊背僵直,急慌慌道:“你问这个做什麽,想害我?”
姚雪乔神色温和无辜,“你冤枉我,我又不是你的亲密好友,哪来的机会下手。只是为你着急罢了,你口口声声要嫁进郑王府当世子妃,但可别等你健步如飞了,赵洵都没看望过你一回。”
真是长本事了,裴云菁只恨自己腿脚不便,只能坐着仰望她,气势低了一截,“你以为我是和你一样小门小户出身,能随意放外男进院子的吗?赵洵送来我院中的补品数不胜数,王妃也经常来拜访的……”
“啊——”
一声尖叫打断她,裴云菁看了眼前的一幕,也不由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装出来的惊诧,姚雪乔没错过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
青草地上染了一滩血迹,狐狸猩红的嘴下,兔子奄奄一息,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裴云莘捂着嘴,眼泪汪汪。
“云莘,过来。”裴承聿不急不徐走来,锦袍上金线绣出的云纹光华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