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变成了眼泪,桓秋宁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心道:“可是,如此狼狈不堪的我,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你。”
“阿珩,我喜欢你。”照山白捧起桓秋宁的脸,鼻尖对着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我好喜欢你。”
照山白温声道:“从前我总是在想这些话该如何对你说,如何措辞,如何表达。”
“嗯。”桓秋宁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那你想好了吗?”
指腹蹭了蹭桓秋宁温热的脸颊,照山白温柔一笑:“阿珩,我爱你。”
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我爱你。”
仅此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观音泪(一)
那夜郑雨灵大闹将军府后,陆金菱把她锁在了屋子里,也没留丫鬟在她身边伺候,仅仅让人按时给她送吃食。
郑雨灵非但没吵没闹,而且把食盒里的东西全吃完了。
她心平气和地坐在窗前,面无变情地看着院子里的花慢慢凋谢,偶尔会做做女工,读一会儿《烈女传》。
杜长空一日要过来看她三两次,后来郢荣水军突袭江东渡口,军事繁忙,杜长空三两日才得空过来看她一次。他每一次来看她,都会给她带一些从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有一次,杜长空送了她一个精美的风筝。
风筝上有一股浓烈的酒香。
杜长空以前从不饮酒,如今身上却沾染上了酒气。
人果然是会变的。
郑雨灵从来没有碰过杜长空送来的东西,那些东西整齐地堆放在梳妆台旁的檀木柜上,慢慢地落满了灰。
是夜,大雨。屋顶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瓦片顷刻间被击碎,碎片顺着雨水砸在了门前。
郑雨灵从睡梦中醒来,她随手拿了一件厚衣服披在身上,走到了窗前。她还未站定,一人便从窗户后面翻了进来,紧接着飘进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来人轻捷地走到她的身边,用袖口捂住了她的嘴,威胁道:“别出声。”
如今的郑雨灵哪还是那个需要别人庇护的小姑娘,她遇变不惊,佯装害怕,悄悄地伸手摸出梳妆台上的金钗,反手刺向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本就受了伤,他躲避不及时,手臂被金钗刺伤,登时流出了血。
他刚刚冷“嘶”一声,郑雨灵便认出了他。
郑雨灵把金钗扔在地上,望着窗外忽隐忽现的人影,寒声道:“讨厌鬼,为什么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遇见的人都是你。现在看来,狼狈的人不只有我,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好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仔细想来,也是过去好多年了。”桓秋宁扯下脸上的黑布,摸出止疼粉撒在了伤口上,“如今,你也学会后发制人了。”
这些日子桓秋宁偷偷翻进将军府查杜氏、谢氏、陆氏与上京各大世家之间的交易往来,他查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想来郑雨灵这里求个证。
不巧的是这夜有人潜入将军府刺杀杜长空未遂,将军府的人捉拿刺客,正好碰见了刚从账房翻出来的桓秋宁,把他当成了刺客,追着他在将军府闹腾了半夜。
蚁多噬象。桓秋宁独狼难抵群犬,他的小腿中了箭,无奈之下,只能寻个暂时的安身之所。
桓秋宁撕下一块黑布缠在了小腿上,他咬着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沉默片刻后,郑雨灵背对着桓秋宁,冷冷道:“念及你我是旧相识,今夜我放你走。以后,别再来了。”
桓秋宁失声轻笑,不疾不徐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深夜闯入将军府,不问问我为什么被他们追杀,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与我无关。”郑雨灵回过头,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她问道:“你到底走不走?”
来都来了,哪能白来啊,至少也得套两句话再走。桓秋宁脑瓜子一转,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折叠好的手帕,“李玑是你的人吧?”
郑雨灵别过头,低声道:“我不认识他。”
桓秋宁展开手帕,里边躺着一张字迹模糊的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母子平安”。他把手帕放在一旁的木桌上,道:“这是李玑死之前写下的。最开始我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到底是给谁留的,直到我查到了将军府内有人给李玑的母亲送了一大笔钱财,我思来想去,将军府里头能有这般善心的人,只有你。”
“母子平安。”郑雨灵小声问道:“李玑是怎么死的?”
桓秋宁全盘托出,他坦诚道:“陆金菱买了死士,要在他回来的路上杀了他,但是早在死士动手之前,他就已经自尽了。”
“怎么可能?”郑雨灵不可置信,她急切道:“我已经找到了他的母亲,他还没有见到他的母亲,怎么可能自尽?”
桓秋宁道:“因为陆金菱威胁他,如果他活着回到琅苏,她就会以与杂役私通的罪名,把你逐出将军府,然后乱棍打死。我猜李玑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如果他为你而死,你一定会善待他的母亲,所以他服毒自尽了。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你,也许,他也想得到解脱罢。”
“他怎么这么傻……我送他出去,只不过是想让他去泸州查探天州的消息,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母亲和哥哥现在怎么样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死……”郑雨灵看着纸条上的字,她不敢相信,李玑竟然会因为她而死。
她以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像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活着。只要她一直等下去,她就一定能够找到机会逃出琅苏,再次见到哥哥与母亲。
可郑雨灵没想到无辜的人竟然会因她而死,她蹲在木桌旁,愤愤道:“陆金菱这个毒妇!她怎么可以对李玑赶尽杀绝,有错的人不是李玑,是我!是我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