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星期,她放弃了打听,默认暮云已读懂她的意思,默认暮云接受了她的回答。
她们的关系没有变化,像一直平静的水面,将会一直平静下去。
直到这一次暮云回了北城。
“你来啦。”
暮云走进包厢,春树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到了,亮晶晶的一双眼望着走进来的她。
“好久不见。”
暮云在春树身旁坐下,从前读小说的时候,她们习惯于这样的坐姿,却不知道怎麽,这一回,暮云感受到春树的不自然。
约莫是因为她们太久没见的缘故。默默地,暮云稍稍拉开距离,这是一个双方都能舒服看清对方面庞的距离。
“生日快乐。”
春树陷在暮云的笑容中,飘飘然忘却了尘世,午夜梦回,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暮云这样的温婉一笑。
“给你带了礼物,”暮云递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在云城逛街的时候看到,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了。”
春树接过礼物,上面写着一串英文,大概是某个品牌的名字,她心里含了期待,喜悦如缺氧的泡泡一般争先恐後地浮出水面。
“我可以现在就拆开吗?”
暮云含笑,点头。
是一个相机。
“你喜欢记录生活,用相机记录也是一种记录,刚好云城有这个牌子的相机,我就想着送你。”
“谢谢。”
春树很喜欢这份礼物,喜悦冲淡了长时间不见的生分。
“在云城过得还习惯吗?”
云城两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装满话题的盒子。
“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这些,春树都知道,她们日常的短信交流,一直都不少。
不知怎麽,她竟觉得有些生分。
春树很清楚,提到暮云,她的心里仍然燃着跳动的火焰,那是时间沉淀後淬炼的心意。
然而,她注视着暮云的眼睛,看到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的自己的身影——迷茫丶忐忑丶忧愁……
怎麽会有忧愁?
那些迷茫丶忐忑与忧愁,随着春树的意识变幻,星火吹乱,猎猎烧成了惊慌。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春树慌乱地垂下头,抿了口茶转移了焦点。
“你呢?”
“我……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等这本长篇改完,想休息一段时间,找找灵感。”
眼前的人穿着简单的连帽卫衣,头发长了不少,刘海耷拉着,看着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暮云想,无论再过多少年,春树可能都会是这样的模样。
文学会是春树永远的爱人。
暮云想起那天寄出的那封信,她终于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一封多麽不合时宜的信。
她试图捆缚春树的自由,自私地让其为她所用,作家的灵魂从此与鸡毛蒜皮连在一起,与根本无需作家承担的她的生活连在一起,那是一种不公平,是暮云寄希望于所谓“爱”的力量能够让作家屈服。
那封信,不是一种恩赐,而是一份渴望,那是暮云自身的渴望,隐晦地折射在纸上,希望敏锐的作家能够读懂。
春树读懂了,也拒绝了卑劣的她。
暮云的眸光黯淡下来,明白过来以後,她本能地想要道歉,可撞见春树躲闪的神情,那句“对不起”怎麽也说不出口。
至少,她们还是朋友。
这样就已足够了。
“对了,我把稿子带来了。”春树擡起头,朝暮云笑了下,“一直说想要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