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气息未定,一双明亮的眼睛急切地扫过院内众人,最后落在角落两人一猫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人人都是一副见鬼的模样?
况且,这里怎么有个老先生一直盯着他瞧?
他也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个人
若是淮南来使,莫不是此人一直在辖下做官?
小朱载脑中思绪纷飞,袁老先生则目光如电,上下扫视着少年这一身“不成体统”的装扮,以及他那风风火火、毫无沉稳可言的姿态,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看你年岁不大,想来不可能是此间县令你是二公子?”
小朱载有些莫名,点头称是。
袁老先生立马痛心疾地开口,声音沉郁顿挫:
“《礼记·曲礼》有云,‘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此乃君子之容,居官者更当恪守!”
他伸手指向面前的泥靴与汗湿的额头:
“尔出生王侯之家,代淮南牧民,掌一地之刑名钱谷,岂可如此形容狼狈、行止仓促,如同役夫?!”
小朱载被他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一愣,袁老先生语气却愈严厉:
“《论语》曰,‘不学礼,无以立’!似你这般衣冠不整,汗流浃背,疾行喧哗于公堂之前,威仪何在?体统何存?百姓观之,将视官府为何地?视律法为何物?!”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失望与愤懑尽数吐出,最后掷地有声地总结道:
“尔代平阳之责,年少居位,更当时时自省,以‘庄敬’二字为立身之本!如此轻躁失仪,岂能担得起一县之重担?简直…简直是视官箴如无物!”
这一连串引经据典的呵斥,如同冰雹砸下,将那满头大汗的小朱载钉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急切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错愕、委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
小朱载呆呆看着眼前这位不怒自威、执着于“礼制”的老先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小声嘀咕道:
“我,可我刚从兵营回来呀?”
兵营里搏击斗武力是常事,呆一个时辰便如从水里刚捞上来一般。
他又不是去走个过场,而是也跟着兵卒们实打实的磨炼自身武艺,哪里能弄得那么干净?
最最最关键的是,到底谁来同他解释解释这老先生到底是谁!!!
为何听他说话,脑袋就忍不住的疼???
难怪
难怪鱼籽先生会躲到角落里去
小朱载眼神直,袁老先生却不管太多,径直挥袖道:
“唉!老朽从前不知,虽是一母同胞之兄弟,公子脾性顽劣,远不如世子知礼数而豁达!”
“不过好在年纪尚浅,还有回转的余地——如此,公子先去换洗,老朽将这公堂改修一番,再来考校公子学业。”
若说先前袁老先生的那些话,一听便让人头疼,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拼凑在一起便记不进脑子
那这回,‘世子’二字一出,小朱载便如寒冬腊月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醒到脚底板。
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及朱焽。
连面前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说话有些意思的老先生也是一样的。
此人,不但是淮南派来的使者,看样子还是最支持朱焽的那一党派。
难怪会遣此人来此!
这是,要刻意为难他!!!
小朱载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为自己辩驳,余光一撇,便见角落里那两人一猫迅窜出。
好几只手一同揪住了小朱载,寄奴挡在最前头,一边同老先生告辞,余幼嘉则借着遮掩,将手覆在了小朱载的嘴上,示意快走
甚至就连狸奴大王,也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用爪子勾住了小朱载的衣袍。
几人连拉带拽的把小朱载往后院拖,小朱载愣了好半晌,直到几人进了书房,又关了门窗,才想起来挣扎:
“你们,呜,你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