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令彻查陶土来源。
傍晚回禀:泥料出自宫城西北废窑,编号丙七,系贞和年间专供御用焚烧文书之窑口,现存器物极少,仅见于当年处理灯诗残稿的火盆残片。
同一窑,同一批泥,烧过禁令,也烧过真相。
消息传出,京中震动。茶楼酒肆皆议:“原来连泥土都记得。”
有人说那罐是祭坛,有人说是檄文,还有孩童编了新童谣:
“陶不言,土有声,旧火埋处新芽生。”
而远在户部值房的崔明远,伏案至深夜,终于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烛火摇曳。
他的手仍在抖,但笔锋坚定。
纸上墨迹初干,隐约可见标题轮廓——
以及页脚一处不起眼的折痕,似曾被人反复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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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明远上疏那日,天未亮透。
户部值房的烛火熄了又燃,他伏案写下最后一行字时,指尖冰凉,却像被火烫过一般颤抖。
奏疏摊在桌上,墨迹未干,纸背还压着那本《童蒙心诵》——泛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歪斜、稚嫩、残缺,却一个也没少。
赵九斤昨夜亲自送来的,说:“这不是联名册,是活人的证词。”
他没问谁组织的,也不想知道背后是谁推了一把。
他只知道,若再不说出那句“禁令无据”,自己早晚会在某个深夜咳出血来,分不清是病,还是心死。
早朝钟响前三刻,奏疏已递进通政司。
半个时辰后,宫中传出消息:万民联名请废“禁铃令”,七王妃所涉“思想蛊惑案”重议。
街头巷尾顿时沸腾。
谢云澜当日在乐坊门前焚香设案,率三十名乐女白衣列队,跪呈愿书:“若灯诗为祸,我等日日传唱,罪责难逃。”她们不哭不闹,只齐声吟诵那段曾被列为禁文的四行诗,声音清越如雪落青瓦。
有人录下诗句刻成小牌挂于市口,孩童争相传诵,竟将原本晦涩的辞句背得滚瓜烂熟。
茶楼说书人换了新段子:“那一夜,火没烧尽话,灰里长出了声。”
沈砚舟闭门三日。
大理寺内,卷宗堆满案几。
他翻遍《贞元律》正文与注疏,查历代诏令案例,直至眼底布满血丝。
第三日夜半,一盏孤灯下,他在一本尘封旧册中寻到一句几乎被人遗忘的判例释义:“禁物必有名状,无形者不拘。”
笔尖顿住。
他忽然明白苏锦黎当日为何只问“铃为何物”——她从不要求推翻皇权,她只是让权力回到规则之内。
没有实物,没有明法,仅凭一道未公示的口谕便定罪,那是恐惧的统治,而非律法的秩序。
天光破晓时,他在卷宗末页提笔批决:“此案无实器、无明法、无确证,驳回。”
朱批落下的那一刻,整座大理寺仿佛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王府梅园正落着细雪。
苏锦黎与萧澈并肩立于廊下,眼前一片素白。
枝头悬着无数冰雕的小铃,玲珑剔透,随风轻颤,出几不可闻的微响——那是昨夜匠人依样雕琢的幻影,日出即化,不留痕迹。
“他们以为赢了一案。”萧澈低笑,嗓音沙哑,却藏着锋刃般的清醒,“其实输掉了规则。”
苏锦黎望着宫墙方向,眉目平静如水。
“从今往后,再没人能定义什么该被听见。”
话音落下,远处街巷忽有童声传来,清越悠扬,层层叠叠,像是从整座城的缝隙里升起——是今晨刚印行的新版《童蒙心诵》开篇句,已成了孩童启蒙第一课。
风卷残雪,拂过万家屋檐。
仿佛整座城,在用沉默大声呐喊。
三日后,京城表面风平浪静。
沈砚舟归家途中,马车行至朱雀桥畔,忽觉轮轴微滞。
他掀帘望去,雪泥路上两道车辙清晰如刻,而道旁树影深处,似有一人蹲伏,手中握着一张湿纸,正以炭条拓印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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