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将来某日,他惨死于仇家刀下……
至少,陆娘子定然会护福儿一世周全。
又过了几日,孙敬杖伤未愈,却坚持换上青灰劲装,默立在绣楼堂侧。
刚好,对面的周记绣庄的周东家忽然带着几个壮硕夥计闯进来,指着陆昭若便嚷:“陆娘子!城南何府的订单凭什麽被你抢去?今日不给个说法,别怪我掀了你这绣楼!”
绣娘们吓得噤声。
不待陆昭若回应,一道身影已挡在她身前。
孙敬甚至未拔刀,只往前一步,冷眼扫过衆人:“别用你的手,指着我家娘子。”
周东家被那眼神慑得气焰一矮,悻悻缩回手,却仍强撑道:“你是什麽东西?也配插话?”
孙敬声调不变:“我是陆娘子的人。”
他右手随意按上刀柄,“要敢闹事,得问问我这把刀。”
周东家喉结滚动,冷汗渗出,身後夥计皆不敢上前。
僵持数息,便带人匆匆退走。
堂内重归寂静。
“陆东家不愧是女中豪杰,方才那阵仗,若是旁人早慌了神。这位壮士好生威风,有他在您身边护持,往後看谁还敢来您这儿放肆。”
一道娇柔嗓音自门边传来,如春风拂过琴弦。
衆人转头,只见桂儿正小心搀着一位娘子缓步走入。
那娘子身姿纤软,似弱柳扶风,每一步都宛若莲移,眼波流转间自带一段天然媚态。
正是吉州城第一美人丶漱玉轩的琴客——万妙娘。
她今日前来,是为下月及笄的妹妹定制一套礼裙绣样。
陆昭若迎上前去,目光却看向她刻意拖长的袖口处,因为那底下,藏了不少淤伤。
她与万妙娘在前世相识。
万妙娘原是个良家子,父亲是西城染匠,因家贫自愿入漱玉轩为琴客,卖艺不卖身。
她生得极美,却偏偏是这容貌招来了祸端,不顾礼法强行动粗,竟将她强行玷污了。
因为给了许多金银她家中,万妙娘爹娘兄妹跪在千恩万谢。
她才忍受屈辱,留在李衙内甜巷的别院里。
初时还算锦衣玉食,後李衙内渐生厌弃,动辄鞭笞,更逼她接客。
直至诊出花柳恶疾。
如果按照前世的推算,她现已经得了花柳恶疾。
而在一年後的深夜,她灌醉李衙内,以他相赠的金凤钗,直插咽喉。
其实,她早存死志,奈何家中双亲终日哭求……
最後,被判了绞刑。
陆昭若记得清楚,前世,万妙娘偶尔会来铺子扯布。
她们关系还算不错,只是,有回递茶时,陆昭若瞧见她腕上淤痕。
万妙娘有意躲避,她也不便多问什麽。
最後一次,是她拿着做好的衣服送到甜巷别院去。
她将包袱搁在案几上,又取出一件藕荷色罗衫:“这件是我送你的,天凉了,多添件衣裳。”
万妙娘的指尖在琴弦上一滞。
那腕子上的淤青,比上月更重了……
或许是太过悲痛,她对陆昭若倾诉了种种遭遇。
陆昭若当时深表同情,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说:“我陪你去县衙告那腌臜货!若县衙包庇,咱们就去州府,州府不成,便上属京敲登闻鼓!一切费用我来出,你家中,我也会帮忙照料。”
“够了!”
万妙娘猛地推开她:“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况且我沦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