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东线。
血染红了黄沙。
不是鲜红。
是黑。
血与沙土混在一起,迅氧化,凝固成丑陋的黑块。
像一道道烙在大地上的疮疤。
匈奴人的尸体,叠着匈奴人的尸体。
尸堆的高度,已经快要触到汉军武刚车的车沿。
伊稚斜的眼珠子是红的。
他感觉自己的肺腑正被一把无形的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引以为傲的铁骑。
草原上最锋利的刀。
此刻,却像一窝砸向铁砧的鸡蛋。
除了碎裂,毫无意义。
那个铁壳子。
那个由无数战车连接成的钢铁壁垒,是草原神话里最恶毒的诅咒。
“大单于!”
中行说的声音干得像要裂开,每个字都像含着沙子,刮得伊稚斜耳膜生疼。
“不能再填了!”
他指着远处的汉军车阵,手臂因为恐惧而颤抖。
“汉人的箭不是铁打的!是木头!我们的勇士,比木头宝贵!用车轮战,用耐心,耗光他们的木头!”
伊稚斜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鼻孔里喷出灼热的气息,死死盯着远处那面纹丝不动的“卫”字帅旗。
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狼王。
他终究还是压下了那股冲上去,用牙齿撕碎一切的嗜血冲动。
他点了点头。
耗死他们。
对!
就像冬天围猎最强壮的野牛。
先让它在雪地里狂奔,流尽汗水,耗尽体力。
最后,才能用最省力的方式,割开它的喉咙。
匈奴的攻势变了。
不再是排山倒海的决死冲锋。
一波仅有千人的骑兵,冲到汉军箭矢射程的极限。
“嗖嗖嗖——”
他们将箭雨抛洒向那片钢铁森林,然后立刻拨转马头,如退潮般撤离。
紧接着,另一波无缝衔接。
周而复始。
像一群驱之不散的蚊蚋,嗡嗡作响,持续不断地释放着死亡与压力。
车阵高处。
卫青的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像在看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传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传令兵的耳朵。
“弓弩手,三队轮换,节约箭矢。”
“其余将士,原地坐下。”
“轮流休息,进食,喝水。”
命令被迅执行。
坚守了半日的汉军将士,终于能靠着冰冷的铁甲车喘口气。
他们从怀里掏出石头般坚硬的肉干,就着水囊里冰冷的清水,狠狠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