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一寸一寸地低下头,借着吊坠微弱的红光,再次看向身下的男人。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没有半分死气,更没有丝毫初醒的迷茫。
仿佛他一直醒着,只是在静静地观察她的一切。
男人年逾四十,身着灰黑深衣,长以布带束于脑后,鬓角已然斑白。
他眉目温和,鼻梁挺直,唇上蓄着整齐的八字胡。
可他的平静,在这暗无天日的棺木之中,显得比任何厉鬼都更令人恐惧。
“你……你……”卫子麸的牙齿在疯狂打颤,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姑娘,如何来此?”
男人再次问,语气不带丝毫波澜,仿佛他们并非同处一棺,而是在茶馆中闲聊。
他的目光落在她奇特的短袖短裤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卫子麸脑中一片空白,她所认知的一切逻辑和常识,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颤,“这是哪里?”
“应是老朽安身之所。”
安身之所……墓地!棺材!
“现在……是哪一年?”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中疯狂祈祷着这只是某个恶劣的剧本杀。
“大汉,后元二年立秋刚过。”
大汉……
卫子麸彻底懵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一缕天光,裹挟着新鲜的泥土气息,从棺盖的破洞中笔直地射了进来。
得救了!
卫子麸再也顾不上去思考那男人的诡异,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出全部力量,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片光亮爬去。
她狼狈地从破洞里钻了出来,贪婪地呼吸着微凉的、带着尘土与青草气息的空气。
棺木外,青年张骞和两名仆从,正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披头散的女子,就这么从他父亲的棺材里,爬了出来。
张骞的脸,瞬间煞白如纸,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急剧紧缩。
“鬼……鬼啊!”一名仆从出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阿父——”
张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冷汗顷刻间浸透了背脊。
“阿父!是孩儿不孝!您若有冤屈,只管告诉孩儿,孩儿定为您沉冤昭雪!求您……求您安息吧!”
他对着坟冢的方向,双膝一软,重重跪下,开始疯狂叩,额头砸在碎石上,出沉闷的声响。
安息?
卫子麸脑中轰然一响,瞬间明白了。
她不是遇到了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