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瞳孔,猛然一缩。
卫子夫继续道。
“您禁足馆陶,因她身为大长公主,干预朝政,结党营私,挑战皇权。”
她抬眼,迎上他震惊的目光,嘴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陛下清理门户,整肃朝纲,乃是为君之德,帝王之术。”
“与子夫一介歌姬,何干?”
她不认。
她也不否。
她釜底抽薪,将他自以为是的“施恩”,轻描淡写地,重新定义为他的“权谋”。
刘彻盯着她,心中的滔天怒火,竟被一种更为陌生的,更为强烈的探究欲所取代。
他缓缓直起身,退后了两步,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女人。
“都起来吧。”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转身走入厅中,径直在主位坐下。
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平阳公主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忙命人奉上热茶。
卫子夫站起身,悄然退回角落,却已然成了全场无法被忽视的,风暴的中心。
刘彻端起茶盏,滚烫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不真实的脆弱。
“朕的两位恩师,在狱中自尽了。”
他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平阳公主心头一紧。
赵绾、王臧,建元新政的推手,也是太皇太后心头的一根毒刺。
“丞相窦婴,亦被罢免。”
刘彻放下茶盏,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朝堂,朕如今,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自嘲一笑,那笑声里,满是化不开的苍凉与不甘。
这不是倾诉。
这是他抛出的,更致命的,第二个考题。
就在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角落里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不该自责。”
卫子夫从阴影中走出,在厅中再次屈膝一礼,不卑不亢。
“两位大人的死,不是新政的结束。”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入刘彻晦暗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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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开始。”
刘彻的目光骤然凝固,像被钉住一般,死死锁住了她。
“他们用性命,为您这头被缚住的猛虎,试出了囚笼每一根栏杆的硬度与韧性。”
“他们用鲜血,让您,也让天下所有心向大汉的有识之士看清,谁是死敌,谁可拉拢,谁又是那墙头之草。”
卫子夫的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残忍的弧度。
“至于魏其候,他虽姓窦,忠的却是大汉江山,是陛下的无上皇权。”
“您若肯放下身段,与他推心置腹,他便是您亲手插在窦氏心脏里,最锋利,也最致命的一枚棋子。”
她的话,像一把沾着蜜糖的钥匙,强行捅开了刘彻心中最黑暗,最不甘的闸门。
一个女子,竟能将这波谲云诡的朝堂,看得如此通透,如此狠辣。
“还有张骞。”
卫子夫继续道,完全无视他眼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此人看似古板,实则心怀天下,胸有丘壑。他缺的,从来不是陛下的赏识。”
“他缺的,是一个能让他为您孤身出使,马革裹尸,去开拓那万里疆域,建不世之功的机会。”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