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事?”
刘彻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
冰冷。
他起身,走下御阶,亲自将那滩烂肉扶了起来。
动作亲昵,像在扶持一位失足的、值得原谅的长辈。
“舅父请起。”
声音温和,却让田蚡的身体剧烈一颤,几乎瘫软下去。
“错在下属蒙蔽,与舅父何干?”
刘彻的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田蚡的肩膀。
那力道不重,却让田蚡感觉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无法呼吸。
“舅父能为朕分忧,朕心甚慰。”
他没有接过田蚡高举的竹简,反而示意他自己拿着。
“舅父既已查明,便当着朕和丞相的面,将这些奸佞之徒的名字,一一念出来吧。”
“让朕,也听听清楚。”
田蚡的脸瞬间血色尽失,那卷竹简在他手中重如泰山,滚烫得几乎要将他的皮肉都烧穿。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彻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不催促,也不移开。
那目光,比刀锋更利,寸寸凌迟着他的意志。
终于,在死寂的压迫下,田蚡颤抖着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岸头侯,张青。”
每念一个字,他的身体就萎缩一分,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
“……云中守,李牧之。”
“……长史,赵德。”
十三个名字,像十三根钢针,由他自己,亲手扎进自己的心脉。
念完最后一个字,田蚡已是汗如雨下,几近虚脱,瘫软得需要人搀扶。
刘彻这才从他手中,轻描淡写地抽走了那份浸透了冷汗的竹简。
他看也不看,直接递给身后的郭舍人。
“郭舍人。”
“奴在。”
“交予廷尉张汤。告诉他,按律处置,不必顾及朕,也不必顾及武安侯的颜面。”
“至于武安侯,”刘彻的目光重新回到田蚡那张死灰色的脸上,笑容愈温和,“忠心可嘉,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臣……谢……陛下……隆恩……”
田蚡被人搀扶着,踉跄退出宣室殿。
他用十三个心腹的头颅,换回了一条被圈养的命。
从此,他只是一条富贵犬。
是夜,兰林殿。
刘彻将那卷写满名字的竹简,随手扔进了卫子夫面前的火盆。
竹简在火焰中卷曲,挣扎,最终化为飞灰。
正如那些名字的主人,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