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四月十一。
河西边境,卫青大帐。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沙尘。
“大将军!”
斥候的声音嘶哑,却被一股压抑不住的狂喜撑得激昂。
“骠骑将军于皋兰山下,七日连破匈奴五部,荡平休屠王庭!”
“斩万余!俘休屠王、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等二百余人!”
“缴获祭天金人!”
“骠骑将军已率轻骑,启程归来!”
帐内死寂。
片刻后,几名副将爆出震天的欢呼。
卫青坐在帅位上,一动不动,那张被风沙磨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帐内所有声音便被这一个动作压了下去。
“京中,可有消息?”
他的声音很轻,帐内的温度却骤然降了下去。
斥候脸上的喜色一僵,从怀中掏出另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双手奉上。
“此为……长安八百里加急。”
卫青接过竹筒,指尖微微用力,火漆应声而碎。
他展开那张薄薄的绢帛。
帐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得到牛油火把燃烧时出的“噼啪”声。
卫青的目光,像被钉死在了那几行字上。
“四月十五,帝后送嫁阳信长公主,十里红妆赴汝阴行婚仪。”
他一向稳如泰山的身躯,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喜悦。
是愤怒。
是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他理智的愤怒。
咔嚓——
他手中的竹筒,竟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
尖锐的木屑深深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落在桌案的舆图上,晕开一团刺目的红。
他仿佛毫无所觉。
“公孙贺!”
卫青猛地站起,声音如同冰封的江河在初春时节轰然开裂。
公孙贺一个激灵,上前一步。
“末将在!”
卫青抓起帅案上那枚象征着最高指挥权的虎符,重重拍在公孙贺面前。
“我送捷报返京。”
“这八万大军,暂由你统领!”
“稳住防线,等去病回来!”
他的语极快,每一个字都像一道军令,不给任何人反应和提问的时间。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道早已写好的手书,扔给公孙贺。
“派最快的人,把这个交给去病!”
说完,卫青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帅帐。
他没有换下血迹斑斑的内甲,只在外面罩上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黑色劲装。
他甚至没有去马厩,而是直接冲向了帐外自己的亲卫。
“踏雪!”
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出一声长嘶,感应到了主人那几乎要溢出的焦躁与杀意。
卫青一言不,夺过缰绳,翻身上马。
没有告别。
没有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