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
帅帐之内,油灯的光晕被帐外卷入的风沙吹得明明灭灭。
气氛,比凝固的铁还沉重。
公孙敖的三万大军,消失了。
像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沙砾,连一丝水汽都未曾升起。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掉的风箱。
“将军!西面……西面两百里全是匈奴人!”
“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
他喘了口气,眼中是几乎要溢出的恐惧。
“末将……看到了……在匈奴人的阵中,有我们大汉的……龙旗!”
龙旗!
有人投敌!
帐内诸将,每一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此刻却齐齐变了脸色。
一万轻骑,背靠绝地,面对的却是五万匈奴主力,外加已经倒戈的“同袍”。
这是一盘死棋。
彻头彻尾的死局。
“报——!”
帐帘再次被掀开,一名匈奴使者被两名亲兵死死押住,却依旧昂着头,脸上挂着猫捉耗子般的戏谑。
他高高举起一卷羊皮信。
“我家单于,致大汉骠骑将军亲启!”
赵破奴踏前一步,劈手夺过。
展开的瞬间,他这位跟随霍去病多年的心腹,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信上,是熟悉的、带着一丝娇憨的歪扭字迹。
卫长公主,刘纁。
内容简单得像一道命令,却残忍得如同酷刑:
“以公主之身,换将军自缚出营。”
“三日为限。”
“否则,三日后,阵前活祭,以慰匈奴战死之英灵。”
“轰!”
一名将领一拳砸在身前的木案上,坚实的木料应声开裂。
“我军有人卖主求荣!浑邪王欺人太甚!”
“将军!公主殿下万金之躯,绝不可有失啊!”
“将军,撤吧!我们退回关内,此仇……此仇来日再报!”
劝谏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钉在霍去病的身上。
退?
以霍去病的性格,退,比死还难受。
他将背负怯战之名,抛弃公主,沦为天下最大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