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长信殿。
殿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
太皇太后窦漪房手中的鸠杖,重重地,顿了一下地。
那一声闷响,仿佛敲在刘彻的膝盖骨上,激起一阵刺痛。
纱帐之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如深冬的井水,不带一丝温度。
“皇帝。”
“哀家听说,你从霸上带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歌姬?还要封为才人?”
刘彻身着玄色常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脊背挺得像一杆随时会刺破苍穹的枪。
“回皇祖母,确有此事。”
“而且,你将她的弟弟,一个马场的骑奴,提拔进了建章营?”
“是。孙儿见他武艺不凡,是可造之材,可先入建章营,日后做个羽林卫也不错。”
纱帐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哼,像冰凌碎裂。
“哼。”
“你父皇孝期刚过,新后初立不过一年,椒房殿的阿娇还日日等着你。”
“你转头就去宠幸一个来历不明的歌姬,哀家听说,这卫家一门的人,可都是平阳侯府的奴仆出身,你还要将她整个家族都抬举起来。”
“你是想让天下人,看我大汉刘氏的笑话吗?”
窦漪房的声音陡然转厉。
“赵绾、王臧的血,这么快就凉了?”
“你若再这般拎不清,哀家不介意,亲手再替你清一清这朝堂,顺便将你身边那些个拎不清的,都清理一番!”
每一个字,都化作尖锐的冰锥,狠狠扎进刘彻的心里。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几乎要捏碎自己的骨头。
许久,他喉结剧烈滚动,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孙儿……知错,请皇祖母见谅。”
“那歌姬,哀家已命人充入掖庭,为杂役宫人。”
“皇祖母……”刘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挣扎。
“这是通知,不是商议。还有卫青,让他在建章营先从入门开始学。”
窦漪房纱帐后的声音,不容置喙。
“你,回去吧。”
刘彻死死咬着牙,终究还是叩,起身,一言不地退出了大殿。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所有的光与热都隔绝在外。
…
夜风如刀,割在人脸上生疼。
卫子夫跟在一个提灯的小内侍身后,在迷宫般的宫道上穿行。
她没有看路。
她在记路。
这里的每一处拐角,每一座宫墙的高度,甚至远处巡逻卫兵火把移动的频率和间隔。
第一世,这些都是能要了她命的东西,让她在永巷承受一年苦楚,甚至一度被人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