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婵跪在金砖之上,对那即将出口的“恩典”,无动于衷。
那双死寂的眼,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嫁给卫青?
那个名字,曾是她仰望的星辰,是山洞中挡在她身前的坚实脊梁。
让她死水般的心,起过一丝微澜。
可然后呢?
她如何自处?
那位天之骄女平阳公主,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恩赐,还是更残忍的羞辱?
“母后说的是。”
卫子夫的声音响起,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
她扶着桌案起身,怀中的女儿刘瑗似乎察觉到母亲的杀意,不安地扭动。
“夏婵乃忠烈之后,得母后垂青,是卫家的福气。”
王娡脸上的笑意加深。
很好,这盆脏水,卫子夫接了。
“只是……”
卫子夫抬头,目光如刀,直刺王娡。
“和亲乃国之大事,非同儿戏。”
“若不用夏婵,要平息匈奴的怒火,唯有真正的金枝玉叶。”
她停顿片刻,每个字都砸在殿中,掷地有声。
“据臣妾所知,南宫公主年已双十,尚未婚配。”
“她是陛下同胞手足,母后您的亲女,血脉尊贵。”
“想来匈奴单于,定能感受到我大汉的无上诚意。”
王娡嘴角的弧度,凝固了。
南宫,她的心头肉。
是她在这座吃人宫城里,除皇帝与弟弟田蚡外,唯一的暖意。
让她去那片茹毛饮血的草原?
“放肆!”
王娡的声音陡然尖利,再无慈祥。
“臣妾不敢。”
卫子夫屈膝,姿态谦卑,言语却寸土不让。
“臣妾只是为母后分忧。”
“若母后舍不得南宫公主,这和亲的人选,便只能请母后收回成命,另择他人。”
她将那个淬了毒的球,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
要么,牺牲你的女儿。
要么,收回你羞辱卫家的懿旨。
王娡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
她头一次现,自己彻彻底底小看了这个女人。
她不是藤蔓。
是悬崖上带刺的青松。
“和亲人选,你自己去找!”
“那子夫斗胆,若能让南宫公主免去出塞,请母后收回赐婚的命令。”
她在借此谈条件。
王娡冷哼一声:“那也要你办得到才行!”
许久,王娡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拂袖而去。
“哀家只要一个结果!”
卫子夫望着她盛怒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她转身,亲自扶起夏婵。
“你的心意,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