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舍人没有再多言,只是静立一旁,那姿态已说明一切。
张骞看着卫子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怒其不争,有哀其不幸,更多的,是一种全然的费解。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满腔的质问与斥责,咽了回去。
“卫姑娘,请。”郭舍人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卫子麸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她跟在郭舍人身后,穿过喧闹的街市,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茶楼前。
楼不高,仅两层,门脸朴素,与周遭的民居别无二致。
可当她踏上那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时,一股无形的威压,便从楼上传来,让她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二楼的雅间,只开了一扇窗。
窗边,坐着一个玄衣少年。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对着她,一手支颐,另一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节轻叩着窗棂。
那双睥睨一切的丹凤眼,正俯瞰着楼下长街的芸芸众生。
是刘彘。
不,是当今天子,刘彻。
卫子麸的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
当初在梅林,她让他空等了一个时辰。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今日韩嫣之事,不过是个引子,一个将她钓出水面的饵。
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郭舍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雅间内,只剩下她和刘彻,以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过来。”
刘彻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令人恐惧。
卫子麸双腿软,几乎是挪过去的。
她不敢抬头,只能看到他那双云纹锦靴的一角。
“噗通”一声,她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民女卫子麸,罪该万死!”
刘彻终于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哦?你有何罪?”
“民女……民女失信于陛下,未曾赴约,罪该万死!”卫子麸将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这哭腔,七分是真怕,三分是演戏。
“为何失约?”刘彻的声音,依旧不带波澜。
卫子麸心念电转,哭得更凶了:“民女当日突遭变故,家中唯一的亲人身陷囹圄,民女为救亲人,奔走无门,这才……这才错过了陛下的传召!民女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饶恕,只求陛下赐民女一个痛快!”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
刘彻不置可否,只是缓缓站起身,绕着她走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