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在月下,划开一道冰冷的,决绝的弧。
他的人生,再无退路。
卫青大婚当天,长安城里,十里红妆,极尽荣宠。
太后懿旨,陛下恩赏,太常主婚。
卫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
玉娇挽着东方朔的手臂下车,看着满目刺眼的红,心中却是一片悲凉。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场喜丧?”她低声问。
东方朔摇着他那把破蒲扇,眼中难得没有了戏谑。
“喜的是卫家又多了一道护身符,丧的是……少年人最后一点念想。”
玉娇不再说话,将早已备好的贺礼递给了管家。
卫府内,鼓乐喧天,宾客满座。
卫子夫今日破例亲至,她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在喜宴上的一切,心如刀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新郎官卫青,一身大红婚服,面无表情,像一尊被抽去魂魄的精致人偶。
他端着酒杯,对每一个前来道贺的宾客,机械地举杯,饮尽。
那辛辣的酒液入喉,仿佛吞下的是一片片烧红的刀。
新房内,夏婵盖着红盖头,端坐床沿。
前院的喧嚣,与她无关。
盖头下的脸,没有新嫁娘的羞涩,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固的麻木。
吉时已到,她被喜娘扶着走出,像一具被丝线牵引的木偶,麻木地行着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
卫青拜下,夏婵跟着鞠躬,动作僵硬。
“二拜高堂——”
卫青和夏婵再对着高堂那空空如也的母亲牌位,深深一拜。
“夫妻对拜——”
司仪高亢的声音响彻正堂,尖锐刺耳。
卫青转身,面向夏婵,正欲躬身。
“阳信长公主殿下,贺礼到——”
正堂外,内侍的唱喏声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满堂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卫青的身体,僵在原地,那个即将拜下的动作,凝固成了一尊悲凉的雕像。
他对面,红盖头下的夏婵,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一名平阳府的内侍,手捧紫檀木托盘,缓步而入,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托盘上,是一对通体温润的羊脂白玉如意。
那贺礼的寓意,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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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讽刺。
内侍将托盘举到卫青面前。
“长公主祝卫大夫与卫娘子,万事如意,百年好合。”
卫青看着那对玉如意,端着酒杯的手,剧烈地一抖。
他伸出手去接,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石,却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到。
他猛地一缩,其中一只玉如意从托盘边缘滑落。
“啪——”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刺破了满堂的寂静。
羊脂白玉如意,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身碎骨。
满堂哗然,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
卫青蹲下身,沉默地,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碎玉。
锋利的断口,轻而易举地割破了他的掌心。
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洁白如雪的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