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郁林哽咽,看着很快就沉静下来的人,咬牙不语。
那种历经大悲之後的沉寂,他懂,也经历过。
这大半年来,他二人都不好过。
崔郁林想问问江纨素,可此时却不敢开口。
良久,他问起了沈沅珠:“我先前不敢回来,跟父亲去了松江府,本想去那头的铺子问问家中事,未想听到许多。
“你跟沈家……”
谢序川擡头看他一眼,心头万般酸楚。
他张着嘴,却觉口中泛着苦,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此时,除了一句命运弄人,他再不知能说什麽。
屋内渐渐冷了下去,谢序川也没有开口,直到崔郁林弯腰捡起地上的软毯,谢序川才道:“纨素落胎了……”
崔郁林的手一紧:“为什麽……”
谢序川道:“当时谢家出了许多乱子,我二人……有过争吵,她本来怀相就不好,激动之下就落胎了,是我对不住你。”
“不怪你。”
他与谢序川自幼一起长大,最是了解他的性情。他既然为了自己娶江纨素过门,还放弃了沈沅珠,就绝对不会亏待纨素。
是他,定是他的死讯传来,让纨素哀痛之下伤了根本。
得知谢家发生的一切後,这一路他早有了准备。
崔郁林垂眸盯着自己的双腿,良久後道:“她现在如何?”
谢序川突然想到,昨夜江纨素低头俯在他怀中,说日後总有这一日的时候。
莫名的,谢序川额上沁出一层冷汗。
“她落胎後将养许久,如今身子还算不错。”
崔郁林抓着膝上软毯,没了後话。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听说沈家大小姐嫁给了谢歧。”
想起沅珠,谢序川的眼瞬间泛红。
许久许久,他才道:“都过去了。”
崔郁林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麽,事已至此,并非错归错位便可将事物掰回正途。
不是他回来,一切便万事大吉,都可重新开始的。
但谢序川也没有夺占友妻的意思,他看着崔郁林,淡声道:“纨素那边你怎麽想的?”
“我……”
他苦笑一声:“我能如何想?序川,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成了废人一个。
“我还能如何想?”
他垂着头,不敢再说其他。
江纨素已经跟谢序川成婚,二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
江纨素能成功嫁进谢家,就说明序川不曾对外说过纨素腹中孩儿是谁的。
那他现在要如何出现在谢泊玉和花南枝面前,说江纨素其实是他的妻子?
他在谢家长大,他父亲是谢三娘一手提拔,灾年之下,保下父亲性命,序川待他也如亲兄弟……
他不能活着回来,就给序川找麻烦。
更何况……
崔郁林看着自己的双腿,苦涩一笑。
他如今这般模样,还如何跟纨素在一起?倒不如让纨素继续留在序川身边,起码这一生可保她衣食无忧,富贵半生。
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唯一能给纨素留下的最好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