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想几天没见阮西颜,在他旁边,一张嘴动来动去。阮西颜的声音比较小,导致路洱只听清了陈想的说话声,就像是陈想单方面在滔滔不绝。
路洱心烦,只觉得陈想话真多,并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师能警告一下他。
三分钟後下课。化学科代表今天请了假,化学老师便招手,叫路洱来收纳实验器材。估计觉得一个人收拾太慢,他的眼睛在人堆里反复梭巡。同学们看出他的意图,纷纷加快步伐逃离了实验室。
阮西颜不知为什麽落在了後头。化学老师不意外地选中了他:“阮西颜,你也过来一起收拾吧。”
那股沉沉的丶像背上压着石头的气氛又一次蔓延开。阮西颜在她旁边整理,路洱则机械性地把器材放进柜子里,盯着里面呆了两秒,突然记得一般,伸手将器材摆正。
两人干完活,还有三分钟上课。出了实验室,才发现天色灰暗,抹了层锅灰似的。
实验室在三楼。等路洱下到一楼,大雨已经凶猛地坠下来了。
怀安的天气永远说变就变。路洱暗暗吐槽,随即怀揣忧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同班人早已奔回教室了,而她又没带伞。
阮西颜也没带伞,他插着兜,反应平静地站在雨幕前。
他看着看着,眼珠子突兀转过来,看向路洱:“没带伞?”
“……”路洱静静点了一下头。
“那没办法了。”阮西颜自顾自说着,两只胳膊从校服外套里露出来。接着,在路洱混杂着吃惊与迷茫的眼神下,他用外套裹住了她。
路洱头一次语无伦次:“阮丶阮西颜,你……干嘛?”
“跑啊,班长。”路洱想说,你外套遮住我眼睛了,谁料,手腕上猛然多了一股紧实的力道。阮西颜拉着她跑进了雨里。
大雨湍湍,注定跑进雨里的两人不会安然无恙。白色的跳珠疯狂地砸在手臂丶腿上丶鞋上,泛开冷意。
她们穿过操场。整个操场仿佛只剩大雨的哗哗声。
但路洱知道,还有她疯狂的心跳声。像雨水与阳光同时冲进肋骨里,一颗心又冷又热。
路洱似乎又听见了那首歌。歌名叫十一。
如果有一些喜欢,只能留在大雨里。
那她此刻,宁愿,永远地静止在这个瞬间。
……
奔回高三教学楼底下时,两人都湿淋淋的。阮西颜摘下他那顶鸭舌帽,身上的青草色被泡得浓了,变成绿茵茵的松叶色。
“……”路洱的眼前终于清明了,她胸脯喘着,校服攥在手里像烫手山芋,拿也不是还也不是,“谢谢你。那个衣服……我洗了再还给你。”
“……你有本漫画书落在我家里了。”路洱平复住呼吸,心里忐忑地开了口,“我放在了你抽屉里,记得带走。”
阮西颜看着她:“那我不要了呢。”
她低下脸:“……那就丢掉吧。”
阮西颜的目光不肯让开一寸:“我跟你有关的所有,你也要丢掉吗?”
“……”路洱的喉咙被剪子钳住了般,吐不出一个字。她努力镇住自己不去看他,低着声说,“阮西颜,我们就这样,好吗,你放手吧。”
阮西颜不说话了。路洱待不下去了,她觉得再待一秒,她的心思就无处遁形。
路洱刚转开步伐,手腕又被人带住了。她错愕地回头。
阮西颜的那双眼睛,永远一副汪着光丶亮晶晶的样子。而他现在,用这样清亮的目光凝着她,无比认真地说:“那怎麽办,我不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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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下到了放学都没停。明天放月假,意味着今晚不需要上晚自习。铃声打响,全校高三生兴高采烈地涌出牢笼。
路洱前桌的女生离家远,没带伞。值日的路洱把伞借给了她,谎称自己还有一把,实际上,她打算等雨小了再回去。
女生感激地跟她道谢,她离开後,教室就剩了路洱一个人。
她弯着背扫地,心却如乱麻。阮西颜的那番话,影响了她一整个下午。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路洱摆摆头,把那句话艰难排出脑子里。
雨直到她做完值日都没停。路洱瞧着越发昏黑的天色,一面计算最後一班公交的时间,一面趁着雨渐小,头顶着书包跑出了学校。
路洱顺利登上了最後一班公交。车上坐满了人,她抓着个提环,心思飘去窗外。
路边走着的,一样是放了学的三中学生。打着五颜六色的伞,如五颜六色的花。
路洱神情微顿。她看见了阮西颜,他举着把黄伞,正和身边的朋友追逐打闹。
路洱挪开脸,眼睛自动避开那一幕。她的书包里还装着那个烫手山芋,阮西颜淋了水的校服。
阮西颜要离开了吧。这件校服,又要怎麽还给他。
一想到这事,路洱就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