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
季思白从阮西颜嘴里撬不出来,便跑去找了陈想。得知他不是最後一个蒙在鼓里的,季思白回来後,看阮西颜的眼神都变了:“我就知道,KTV那会儿,你和她已经有迹可循了。”
阮西颜不想理睬,回以一个耸肩。但季思白比陈想有耐性,加之和同住阮西颜一个画室丶一个宿舍的,他更发持之以恒了。
于是,除了画画丶吃饭丶睡觉,季思白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纠缠阮西颜说出实情。阮西颜每天除了画画丶吃饭丶睡觉,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摆脱季思白。
平安夜,画室里的人都处于一种躁动的状态。
阮西颜坐在窗子边,手肘顶着窗台,手背曲着,就这麽托住脑袋画着画。
他在做速写作业。手指勾着画笔,一个短头发的女孩侧脸轮廓,像一朵素灰的花,绽放在纸上。
“欸!”季思白从画板跟前蹿出,露出个滑稽的鬼脸。
阮西颜被吓得往後挨住椅背。季思白目的达成,赶忙去看阮西颜的画,一边啧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带集训的美术老师进门了,带来大家的手机,说是今夜让大家转换心情,放松放松。阮西颜对季思白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懒得搭理,去上边拿自己手机。
他一手拿着手机,开机,一手继续画画。阮西颜心想,这份送给小路老师的电子礼物,不知道她收到会不会开心。她开不开心尚不清楚,预想到结局的阮西颜,已经心情美满地哼起了小曲。
旁边跟人追逐打闹的季思白,没看路,撞上了阮西颜的背。手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脱落,然後“嘎吱”一脚,给人踩裂了。
後来是当夜,季思白陪阮西颜出门修手机。维修店小哥说手机内屏坏了,要等修好得两三天。季思白不停地赔礼道歉,给他承担所有的支付费用,阮西颜想着再几天元旦放假,他也能拿到手机了。便把手机留在了维修店。
阮西颜倒不是真的在意,仅仅可惜没能跟小路老师说句节日快乐。
他借了季思白手机,但看了看时间,十点半,还是放弃了打电话。
熬着熬着,十二月三十一号下午。阮西颜下课奔去了维修店,但店门关着,他站在寒风里,迷茫地望着四周。隔壁鞋店的阿姨说,店主人回家过节了,後天再开张。
阮西颜还一时迷混着,阮淞开着车停在了他对面,喊他名字:“西颜!”
阮西颜走过去,车窗降下,还有他爸宋知邈那张大墨镜盖了一半的脸。
阮西颜他爸,家里掌管的几家唱片公司,放眼国内都是响当当的名头。宋知邈大学读的也是音乐专业。
搞艺术的,性子总带点“放浪不羁爱自由”的任性。宋知邈年少就有歌手梦,大学跟人组了乐队,驻酒吧随心唱几首。隐约拱出爆火的苗头,宋知邈却甩手不做了,转而给别人写起原创曲子来,词丶编曲丶作曲他一人包办。歌出一首火一首,几年後,他自称江郎才尽,选择周游世界,采样灵感。但阮西颜知道,他就是懒。
半年没见,宋知邈长得又陌生了一些。阮西颜坐在後座不吭声,宋知邈姿态闲散地拉低墨镜,和後视镜里的他对视一眼:“学傻了,连爸爸都不会叫了?”
“……”阮西颜长长地哦了声,“爸。”
说完他转向阮淞:“妈,你们怎麽突然来了?”
宋知邈一去欧洲半年未归,在跨年夜回国,阮淞又心疼阮西颜集训辛苦,今晚特地从怀安开车来,接上一家人去吃饭。
阮西颜心里还惦记着回怀安,过了会儿,注意到窗外依然一个车流,急忙问:“我们去哪儿啊?”
“上次,绥市玉门安那家粤菜,你不挺想去吃的吗?”阮淞打转方向盘,“难得几个人凑一块,我们去吃。”阮淞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宋大邈宋大邈地称呼宋知邈。
“……好吧。”阮西颜看了眼天色,约摸五点半的时间。吃个半小时,还能赶回去。
桌上有烧鹅丶叉烧丶盐焗鸡等,随着圆桌摆开一圈儿。阮西颜吃得心不在焉,十多分钟,他已经放下筷子了。
宋知邈睇着他,慢条斯理地问:“今晚约了人?”
“……”阮西颜依然佩服他爸这眼力,“差不多吧。”
阮淞惊讶地“啊”一声:“约了朋友吗?我还想让你和宋大邈跟我去溜冰场呢。”
“我陪你还不行。”宋知邈冲她勾着唇角。
阮淞出身影视世家,父亲是知名导演,母亲是知名编剧。受家里熏陶,十八岁的阮淞便创作出多部短篇剧本,拍成短片後博得了不小的关注。二十五岁,她已是编剧界内的佼佼者。
阮淞和宋知邈高中读一个班,上大学便分开了。後来电影节上,二人重逢。阮淞参与制作的几部电影,邀请了宋知邈来唱OST。那时的宋知邈,已经有六年没唱过歌了。再後来传来的,就是两人喜结连理的消息了。
阮淞轻轻地攘他一把,将话反了说:“西颜陪我都比你好。”
阮西颜受不了这两人腻歪,挎上书包抓紧离开了。他心里还是挂念着小路老师……尽管不知道她是不是这样挂念自己。他很想见到她,想今夜陪伴她,于是就去做了。
阮西颜买了票赶回怀安市。没手机,他临时在高铁站买的,幸好,还有几张多馀的空位票。阮西颜大脑一直处于莫名的兴奋与慌乱中,到了怀安,才记起来自己没借阮淞和宋知邈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阮西颜没去路洱家。因为他总有种直觉,在心里轻轻地响——路洱会来找他的。没有犹豫地,他往家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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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洱怔愣,回头,呆呆地看着阮西颜跑上来。他气喘如牛,额发被汗水糊得下垂,但一双眼睛汪着秋水一般,在夜里依然亮盈盈的。
大金毛兴奋地对主人汪汪叫,嘴松开,袋子落在地上。路洱拾起袋子,上上下下看他:“你怎麽……出这麽多汗?”
“打完车立马跑过来的。”阮西颜把经过大致讲了一半,但气还没完全缓过来,有些磕磕绊绊。
路洱抱着袋子,不知道说什麽好。她看了看他,嘴角很浅地勾着,说出的话却言不由衷:“……你留在那边,我们明天再见,我明天去找你,也可以的。”
“借个手机给我打电话,你就不用跑回来了。”
阮西颜直勾勾地望着她:“我想你,我才会回来。”他往前一步,胸腔起伏的那股躁气消失了,“小路老师,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路洱低下头,再擡头时,一个小酒窝不着痕迹地绽放在左脸,“希望。”
我也想你。
毛毛似乎忍耐不下了,“汪汪”两声,昂起身子,急切地攀住了阮西颜裤腿。阮西颜笑着摸摸它的头:“我和毛毛也有一个月没见了。”安抚好毛毛的心情,阮西颜歪头,看向路洱,“小路老师,我们今晚一起出去吗?”
路洱问:“你家里人今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