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才更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方颂安的眉眼舒展开,久违地感觉到滚烫的热意。她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老派的公路摇滚,脑海里不自觉地想起二人下午的对话。
其实,她和贺年跟任何一部电影都不一样。
他们的感情从畸形的交易开始,流连于床笫之欢,交付的真心少得可怜,未来更是困难重重,说不定到了哪一步,谁就会率先放弃。
方颂安舍弃过很多东西。
父亲再婚时,她搬离居住十几年的屋子,什麽都没有拿,甚至连母亲的遗物都没有带走。
出国留学时,她几乎断了国内的一切联系,在她原定的计划里,是准备定居国外的,从没有想过回国。
但父亲去世後,她又改变了自己坚持多年的规划,放弃自己在国外的一切布置,回国接手了千禧。
她的人生里有太多突如其来的不确定,在这些转变来临之前,她会一直按照自己的计划努力下去,但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也可以毫不留恋地舍弃任何关系。
只是耳边响着熟悉的摇滚歌手嗓音,馀光忽而瞥到贺年的侧脸。
夜色中,他纯粹的眼睛黑得发亮,唇角向上扬起,脸颊被挤出了一个曲线流畅的括号弧度。
心里好像忽而掉入一颗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她脑海里忽而産生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
如果可以,希望她和贺年的转变,能来得再晚一点。
贺年一路飞驰到山脚,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熄了火。
他看着方颂安,露出了他最常用的无辜眼神,做最後的挣扎:“真的不能开到山顶吗?”
方颂安这次没有心软。盘山公路虽然修得很平整,但九曲八弯,很多地方没有护栏,她不相信贺年的技术。
“我还没疯到舍命陪你玩。”
他们最终还是换了位置。
方颂安开的速度不快,一路开上山顶,停进了露天停车场。
这是家私人俱乐部,方颂安提前打了招呼,把整个停车场包了下来。
刚刚停稳,贺年还没来得及心上山顶的景色,便听到方颂安说:“向後躺。”
他一愣,但还是乖乖照做。方颂安把座椅调成了半躺,问他:“准备好了吗?”
贺年灵光一闪,几乎立刻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麽。他看着车顶,点了点头。
片刻後,车篷缓缓打开,像是被神祇揭晓的幕布。
漫天星空。
细碎的光点在天空铺展开,时密时疏,偶尔有薄云飘过,露出後面遮挡住的点点星图。
神秘,寂静,庞大而无声。
面对自然的浩瀚,语言显得尤为干枯,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看着眼前令人震撼的美景。
沉默了许久,方颂安才说道:“我们今天运气还不错。”
“好美。”贺年发出感慨,转头问她道:“你经常来看吗?”
“上学的时候常来,回国之後,就来过一次。”
“和小雨姐?”
“不,一个人。”
简短的对话後,又恢复到安详的静默。
山上响着舒适的虫鸣声,许久後,方颂安忽然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
贺年忽然看向她。也许是觉得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沉重,他想了好一会儿。
“应该会吧。死後的人意识漂泊到宇宙中,吸引到气体和尘埃,就成了行星。”
“那比起活着,他们死後好像更忙了。”
“也许意识不会思考,只是死後的时光更加漫长。”
方颂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向半空,虚虚抓了一下,像是在自语:“那我怎麽样才能在这些行星里,找到妈妈呢?”
贺年侧过身,擡眼看着她,拉过她的手,双手紧紧握住,放到自己胸前。
方颂安笑:“这是什麽意思?新的许愿姿势?”
“不是,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
他像一只偷到蜂蜜的小熊,有点可爱得过分。
方颂安抽出手,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双唇相碰的瞬间,忽然一阵恼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这个铃声专属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