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就这样沉下去吧……沉入永恒的寂静……再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那沉重的丶名为“萧振华之子”的枷锁,也没有那总是扰乱他心绪丶让他又恨又……无法放手的纤细身影……
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
突然,一片刺目的白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黑暗!
不是手术灯。
是记忆深处一道同样刺目的丶伴随着巨大轰鸣和碎裂声的……闪电!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在脸上!
视野剧烈地翻滚丶颠倒!破碎的玻璃如同冰雹般飞溅!後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衫!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汽油和雨水的腥气,呛入鼻腔!
“呃……”一声痛苦而微弱的呻吟,似乎就在耳边!
是谁?
黑暗中,他艰难地转动模糊的视线。透过碎裂的车窗,借着惨白的闪电光芒,他看到了!
旁边那辆同样失控翻滚丶撞在巨大废弃管道上的黑色轿车!扭曲变形的车厢内,驾驶座上是一个满脸是血丶生死不明的男人。而在副驾驶的位置……一个纤细的身影被变形的车体卡住,後背被一块巨大的丶尖锐的玻璃碎片深深刺入!鲜血正疯狂地涌出!那张被雨水和血污浸透的丶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小脸……那双在闪电亮起的瞬间丶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的眼睛……
是……温柠!
三年前那个雨夜!城西化工厂区!那场他父亲萧振华为了灭口而策划丶却因路线临时改变而错认了目标的……车祸现场!
他当时就在附近!坐在萧家另一辆安保严密的车里,隔着雨幕,目睹了那惨烈的一幕!他甚至看到了她痛苦蜷缩的身影,听到了她微弱绝望的呻吟!但他……被身旁的保镖死死按住,被父亲冰冷严厉的命令禁锢在车内:“那不是我们的人!别管闲事!走!”
他当时……选择了冷漠地移开视线,选择了服从!
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深入骨髓的对雷声的恐惧……原来早在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就已经以旁观者的冷漠,在她身上烙下了第一道伤痕!
巨大的痛苦和迟来的丶撕心裂肺的悔恨,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温……柠……”
一个极其微弱丶如同游丝般的气音,带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某种濒死前的执念,艰难地丶含糊不清地,从萧让紧咬的牙关里……逸了出来。
声音微弱到几乎被手术室内的嘈杂完全淹没。
但正死死盯着他丶心神完全系在他身上的温柠,身体却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她倏然擡头,布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住萧让惨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
她听到了!
那微弱到近乎幻觉的两个字!
“温柠!”
就在此时,接手主刀的赵教授沉稳果断的声音响起:“准备心内注射!最後一次!肾上腺素1mg!阿托品1mg!快!”
针尖刺入心脏的瞬间。
“嘀……嘀……”
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令人绝望的死亡直线,在顽固地延伸了漫长的空白之後,极其微弱地丶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又是一下!
虽然微弱,虽然缓慢,但那象征着生命迹象的波形,如同在暴风雨中挣扎求生的火苗,重新出现了!
“有心跳了!”助手惊喜地低呼!
温柠死死捂住嘴,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她看着那屏幕上重新开始艰难起伏的绿色波形,看着萧让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巨大的後怕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将她淹没!
他还活着!他撑过来了!
而手术台旁,被两名保镖牢牢钳制着的周砚白,看着监护仪上重新出现的波形,看着温柠喜极而泣的脸,金丝眼镜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深处,最後一丝僞装的平静终于彻底碎裂,只剩下冰冷刺骨的丶如同毒蛇般阴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