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不安再次笼罩在他身上,他两手都有些发凉。燕昭拢着他的手缓缓摩挲,把那冰凉驱散了一点,也只是一点。
药气从殿内逸散而出,是金吾在小炉上熬药。
据他所说,解毒後半程会痛苦无比,若人清醒着必会挣扎,所以要先服一剂汤药催眠。
那药方虞白验看过,没有问题,那一小瓶解药也被燕昭交到荆惟手里,性命被拿捏,金吾不会妄做手脚。
汤药漆黑,闻着便知酸苦,燕昭捧着陶碗皱眉。
犹豫再三,她深吸一口气,忽而再次看向虞白,拖延时间般问道:“你就没什麽想和我说的?”
虞白眼睫一颤,不安快要把他吞没了。
可他清楚,现在该是他做那个安抚情绪的人。
“一会,可能会疼,”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镇定,“你……忍着些。”
燕昭一下笑了,笑得手中汤药都险些漾出来。她凑近,在人耳边小声开口,
“现在轮到你和我说这话了?”
虞白一愣,半晌才明白她所指,脸颊一下涨红。可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燕昭端起碗,一仰头,汤药一干二净。
药效很快,不一会她便眼皮沉沉,昏昏欲睡。
虞白扶着她躺在一旁备好的床褥上,她啓唇还想说句什麽,但接着就陷入酣眠。
虞白轻轻拢着她的手,把她的体温和脉搏都拢在掌心。
方才一句玩笑,倒把他的紧张驱散了,望着明亮灯火下燕昭舒展的眉眼,他心中一片平和,像有温水缓缓淌过。
身後近处,金吾在用火灼针刀。
单手动作不便,荆惟斥了几句,帮着一并操作。
殿外远些,傍晚归家的虫鸟簌簌鸣唱。
听着这些纷杂声音,他却觉得异常安宁。
拢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虞白缓缓俯身,趴在燕昭胸口,离心跳很近的位置,小声呼唤。
“殿下……”
一晃,陪在她身边竟已一年半了。
仿佛还是昨天,他缩在清风馆的角落里幻想她出现,仿佛仅仅一瞬之前,刚回到她身边他提心吊胆,怕被讨厌,怕被赶走,昼夜难安。
时间过得好快,百日如同一弹指。
又好慢,一回望,一起做过的事居然才那麽点。
他趴在燕昭心口,静静听着她心跳,一日一日回溯。
灯影在她侧脸跳跃,像是她在装睡忍笑,但虞白知道她睡得很沉,沉得不管他说什麽,她都不会醒。
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平时不敢唤的称呼,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
“阿昭……”
“去年这个时候,那辆去庄子的马车,是不是要送我走的?
“你当时不想要我了,我能感觉得到的。
“後来为什麽,又把我留下了?”
熟睡的人听不见他的话,只有心跳回应他。
但他听得出,答案就在心跳里。
虞白擡起眼睛,端详近在眼前的人。眉眼鼻唇他描摹过无数遍,但每每望见他都觉得,还想再看一眼。
他静静望着,轻声祈愿,
“这次你也不会丢下我的,是吗?”
器具全都备好了,虞白放下她的手,摆在身侧,让她躺平。
针包摆在手边,他慢慢挽袖,缓缓攥手。
左手拈起一枚银针,落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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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30小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