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袖口垂着眼帘,声音轻轻,“我很小就被带过来……”
饴糖又塞回了他嘴里。
“好好,那就不讲。”燕昭又抓起一把蜜饯,“来,吃。”
太府卿祝彦来过一次,絮絮问候了一堆。又说要留人陪侍,被燕昭面带微笑拒绝。
临走往他这边望了眼,赞了句公子当真受宠,又问是否要添些茶点,才转去别处。
“祝大人看起来还挺谦逊,”等人走远後虞白小声问,“殿下疑心他吗?”
“再看看。”燕昭没多说。
望春园不算太大,小亭再如何独立,也离人群不远。
过了初到一地的紧张,虞白开始观察起周围来。目光扫过参宴衆人,又打量远远近近的景物,最後视线停在亭外一棵树上。
“殿下,你看……桐树。”
他试探着问,“你喜欢桐花吗?”
公主府里没有桐树,至少他没见到过。
燕昭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像是在想象桐花盛放时的模样。
“还好吧。”她捏了另一盘点心进手里,“这个吃不吃?”
虞白顺从地啓唇,一边心想,果然。
果然不记得了。
——她第一次惹哭“他”的时候。
偷偷见面的那个废弃宫苑里,也有这样一棵桐树。
盛夏枝叶繁茂,除了翠绿树叶,还有肉肉软软的虫。
虞白打小怕虫子,因此宁愿晒着,也不往树下去。
但即便如此,一条毛虫还是掉在了他身上——从燕昭手里。
他吓得摔坐在地哭得很大声,小公主先抓走虫子,又蹲下哄他,笑得也很大声。
“怎麽不早说你怕虫子呀。好啦,这次就不治你欺瞒之罪啦!”
当时的他在浑身发毛和委屈崩溃之间愣了一秒,险些就要谢恩。
回过神来眼泪更凶:“你也没问过我……”
哄了半晌也没哄好,小公主束手无策,只好把他按在地上胡乱亲。亲过一会他自己就不哭了,被拉着坐起来答她的话。
“除了毛虫,还怕什麽?”
他抽噎着列举了几样别的虫子。
“那喜欢什麽?”
他顿住了。
想了半晌,只想出一个:“喜欢吃甜的。父亲不让,说会坏牙。”
“那我给你带,”小公主蹲在旁边笑嘻嘻,“画雨做的豌豆黄好吃,明天带给你尝尝。”
还喜欢什麽,小公主问。他想不出来了,视线满庭梭巡。
“喜欢那个。”他指花坛里他种下一片的缬草,碎碎的小白花在艳阳里摇晃着,回应他的呼唤。
“那个也喜欢。”他指指缬草边上,另一丛米粒大小的淡黄野花。
“就不能喜欢大点的吗?”
小公主掰着他的脸擡头,让他看郁郁葱葱的桐树。
阳光漏过树叶,浓绿遮挡碧蓝。夏日艳彩泼进他的视野,笑盈盈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桐花开起来可好看了,可大了,还很香。等明年桐花开了,我带你看。”
炽热的光灼得他眼底发烫。
“我喜欢桐花。”
虞白从袖子里牵她的手,“殿下,可以在府里栽一棵吗?我想看。”
往他嘴里塞点心的空隙,燕昭毫不停顿地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