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说随车备了伞的,殿下怎麽不用?衣裳上全是雨雪……把我都弄湿了。”
他蹙眉担忧说风寒发热了可怎麽好,然而声音还带着潮湿,比起关心更像暧昧。
燕昭听着笑意更盛,张开手往软榻上一靠,“那你快来帮我更衣。”
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眸,虞白才意识到自己话里歧义。空气烫热,热意直往他脸上烧,似乎不是炭盆的作用。
不过冠服是要换的。书房里备着居家常服,虞白捧来一套摆在软榻边上,开始解她腰上的玉带鈎。
刚想要问今日怎麽在宫里待了这麽久,就听见外头有人叩门,是常乐的声音。
“殿下,行装均已备好,卑职来送单子给殿下过目。若无缺漏,即刻便可以装车了。”
燕昭“嗯”了声,“放外间吧,我一会看。”
常乐规规矩矩应了句是,把东西留在外间门边,没有进来。
虞白正解到她的外袍,两手绕到人肩後,距离贴得极近。听见门外对话,他微微一怔,“行装……殿下要出远门吗?”
燕昭点点头,眼睛弯着意味不明的笑,“之前不是答应过你吗?陪你去淮南一趟。”
虞白又一怔,“……淮南?”
燕昭又点头。
更衣已经是次要的了,他愣在这个几乎相拥的姿势,竭力思考。
然而越思考大脑越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个,殿下……”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燕昭一眼看穿他所想,故意装出一副踟蹰模样,甚至想着要不要唤声“阿玉”吓吓他。
但眼瞧着他神情越来越紧张,像是在担心她病更重了,到底还是没忍心开这个口。
“此去是有正事。去岁淮南一带雪灾,灾後特行新政新税,以防当地官员阳奉阴违,我得去核查一下账目。还有续修水利丶重划田地的事,得亲往督责才好。”
虞白听得半信半疑。
虽然朝政民生他并不通晓,但他了解燕昭。只看她现在笑眯眯的样子,他就知道事情绝不像她所说的那样。
但只要不是病情加重丶记忆混乱了就好。他一下放心了,继续帮人换衣裳,
“那,殿下今天在宫里待了那麽久,是为了这事吗?”
“是也不是。”
燕昭阖目叹气,“阿祯知道我又要离京,这个年又没法在京中过,委屈得厉害,我哄了好一阵子。怎麽他这般性软粘人?还是我对他太凶了,该温柔点?”
说着她睁开眼睛,拍了拍正帮她拆发冠换常髻的人,“你觉得呢?”
虞白嗯嗯点头:“我觉得你挺温柔的,不凶。”
燕昭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他不假思索的附和似乎已是答案。
“……总之,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临朝亲政,说不定能立起来。”
呵护太过总是不好的,她想。
月前秋狩那回燕祯被突发的匪祸吓坏了,那之後比从前上进许多,功课都更认真了。要不再把荆惟找来,吓他一吓。
念头闪过一瞬,就被燕昭按下。且不说此法荒唐易出纰漏,长风寨归顺朝廷後得立新村,荆惟现在估计正身陷泥潭——忙着开荒种地呢。
不过眼下时局,她离京一阵也不成问题。裴永安仍在停职当中,她一日压着不理,他就一日无法复将军之职,这样拖下去迟早要做决断。长子裴长远已被罢职再难入朝,他只能举荐次子裴卓明,这只是时间问题。
而张为那边,他本人无法上朝参政,手底下的人又多半被她剔除,一时间难有太大动作。还有她亲自拣选的辅政官留京辅佐参议,燕祯独立一段时间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虞白跪坐一旁,细细挽着她头发,心中也在思虑着,与她所想的相似又不完全一样。
“那个淑太妃……”
“不用担心。”燕昭捏捏他的手,“对了,你的行装我让人简单打点了下,一会你看看还缺什麽,自己带上。此去耗时不短,怎麽也得两月时间……而且,多带些厚的衣裳。”
“厚的衣裳?”虞白有些疑惑。
去岁淮南寒冷,那是突发雪灾之故。常理来说,这时节的淮南应当潮暖才是,说不定还有花开。
“……淮南又闹雪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