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结仇
“堂主,请。”
林穆升示意张镰在他对面坐下,为他斟了一碗茶。
张镰看着面前的茶碗,见林穆升也不说话,独自饮茶,他想了想,也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两人你一杯我一杯,足足喝了三大碗,张镰见对方老神在在,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今天来此的目的。
“张某心中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林先生。”
林穆升微微擡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先生为何举荐张某?以先生在民义团中的资历和惠州的民望,先生大可自己担任堂主一职,再次也可举荐何方煜丶龙旭二人。”
林穆升放下茶碗,认真看着张镰,问道:
“堂主会让我们几人做民义团的堂主吗?又或者老夫再问一句,堂主是甘愿屈居人下之人吗?况且还是何方煜丶龙旭之流。”
张镰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起对面的老者。一髯长须,面容方正,眼神温和甚至看着有些空洞。自到惠州,他从未小看过这个林穆升,他也隐约猜到,薛正言和冯新堡提出的许多政令,其实都不完善,但是在此人推行的过程中,却又意外地见卓有成效。
彼时,他只是觉得林穆升此人颇有才干,不愧为仇天的幕僚。没成想此人竟如此敏锐,他深藏的心思竟然被此人轻易看透。
“那,林先生可是屈居人下之人?”
林穆升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国开国武帝,而立之年,还是益阳街头的补鞋匠,堂主大才,武艺心智不缺,又杀伐果决,现燕国内乱,堂主既有逐鹿天下之志,老朽虽年迈,却也甘愿辅佐堂主争一争这天下,创万世之基业。”
张镰心中悚然一惊,像是第一次被人看穿了深埋心中的秘密一般,微眯着眼注视林穆升,目中隐约露出杀机。
林穆升坦然自若,在他的杀意笼罩下淡定地喝着茶。
良久,张镰问道:
“先生此言可是真心?”
“真不真心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堂主与老朽,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先生此言何意?”张镰假装不解。
“何刹授首之时,堂主便打好了算盘,若今日是我或者何丶龙二者任何一人坐了这位置,那堂主的後招便要招呼我们身上了吧。”
“届时,堂主只消说出何刹死亡之真相,便可令我等互相猜忌。”
张镰心中一沉。
“你还知道什麽?”
“何刹投靠朝廷,堂主年前便有所觉察,龙旭私贩铁矿之事,堂主亦早已抓住了把柄,我与堂主共诛何刹之事,必会让龙旭忌惮,而何方煜,为人憨厚没什麽心机,一向对堂主言听计从,我三人相互提防之下,堂主只需把控住何方煜,还有他手中的兵权,我二人自俯首称臣。”
“堂主莫要忌惮老朽,”林穆升见张镰满脸戒备地望着他,轻叹一口气,似有所感,缓缓而道:
“老朽虽年迈,但也曾心怀壮志,要改一改这天下,实现心中的抱负,可惜早年未遇名主,空蹉跎了许多岁月,堂主来惠州四年,老朽便看了堂主四年,以前仇堂主对老朽有救命之恩,老朽自当辅佐恩人治理惠州,但是我也知仇堂主虽为人侠义,却是难掩江湖志气,在这乱世中争雄,恐难成事。”
“而堂主您,胸怀大志,杀伐果断,更心有沟壑,人心所归。老朽愿全力辅佐堂主,创一个万世基业!”
说完,他起身,对张镰深深一鞠躬。
张镰看了他许久,也站起身,伸出手,稳稳地扶起林穆升。
“既然先生如此大义,那我便姑且一信吧。”
说完,转身迈步出了房门。
林穆升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想起前段时日从这个房间走出去的另一人,想起她问的那句话。
先生为何甘居此贫瘠之地,做这一小小的幕僚,浪费大好光阴。我尉国新主新政,正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
林穆升此刻不由叹道,付清玉,你又焉知潜龙蛰渊,非是为待明主?
他在张镰身上好似看到了当初那人的影子,同样豪情壮志,同样胸怀天下,不同的是,张镰比那人更杀伐果决,意志坚定,或,可成大事!
尉国,他就不回去了,那小小稚子,即便有付清玉的扶持,可尉国朝廷官场如盘根大树,错综复杂,又岂是她付清玉能轻易撼动的?不如在这燕国,乱中求生,乱中求变,或可有机会换一换这天,成一番大事业。
四月十五
各路义军会盟陆州石城,结盟共抗朝廷,正式吹响了推翻祁姓王朝的号角,联盟推举飞熊军统领陈世义为盟主,民义团堂主张镰丶圣母教教主沈碧丶飞耳帮帮主谢茅等三人任副盟主,各路义士丶豪杰皆来投奔,联盟一时声势大壮。
五月八日,联军大败朝廷军队于抚城,杀主将董却。
十一日,燕太子令暄王丶定西王率军讨伐逆党,从两面夹击叛军,两位王爷以燕帝病重,政令存疑为由,拒不出兵。
两月之间,联军连下八城,分别拿下新州丶苏州大半之地,至此,联军几大势力终于打通所辖之地中间的关隘,连成一片,割据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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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国,春已末,夏将至,皇城花园之中,百花不败。
啪啪啪啪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伴随女子隐忍的哭泣声。让难地闲暇半日,正躺在树枝上闭眼假寐的某人皱起了眉头,这百年的香樟树,枝繁叶茂,夏日里最适合乘凉,她好不容易逃了戴禄的念叨,藏身期间,偷得浮生半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