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付清玉听他二人这样回答,更是怒火冲天,呼啦一下站起来,啪地一甩袖子,将那仅剩的半张桌子砰地一声甩飞到两人面前的地板上,飞溅的木片顿时将两人的手脸划伤,两人却身形不动,哼都不哼一声。
付清玉大步从他二人身边走过,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只听得一句。
“去看剑心。”
屋内的少渊丶张九日和张锡珉等人急忙跟上。
洛青州和冯一飞不得令,不敢起身,继续保持挺立跪着的姿势,动也不动。
付清玉还未走到门口,哽咽抽泣的声音已从屋内传了出来。
她在敞开的大门边站住了身子,只见屋内,剑心浑身浴血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半边手臂空荡荡,被褥上尽是血迹,而玉墨此时正趴在弟弟的床边,哭地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剑心恍惚间察觉到光影的变化,擡起头来,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付清玉,他神色一松,冲着门外站着的几人咧嘴一笑,随後擡起仅剩的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玉墨的发顶。
“姐,姐姐,以後,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
“呜呜,不许说傻话,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好起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弟弟了,呜呜呜……”
玉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湿了床边的被褥。
剑心嘴角勉强勾起一丝笑意,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傻玉墨,爹,和娘都,死,死了,我们是,双胞胎,说不准,我,我,我比你,出生得,还,早呢。”他这几句话断断续续,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你胡说。”玉墨哭泣着道:“我就是你姐姐,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好。”剑心气息渐弱。
“你是姐姐,你要,好,好,照,照顾,自己。”
边说着,他边艰难地侧过脸,看向付清玉的所在的位置。
付清玉忍住心中的绞痛,指甲在掌心中掐出了血痕,迎着剑心的目光,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剑心得了她的许诺,心中一松,满脸不舍地看向床前哭花了脸的玉墨,慢慢擡起手,想去抚干她脸上的泪痕。
这样生离死别的画面,付清玉看过不少,可是此刻她实在不忍再看,迈出的脚收了回来,终究没有跨进那扇门。她转身一路疾走,在池塘边才生生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玉墨和剑心从小就在她身边长大,虽名义上是主仆,她却待他二人如弟弟妹妹般,如今剑心身死,她岂能不心如刀绞。
少渊等人在身後跟了她一路,想上前安慰,奈何终究不知该说些什麽,唯有叹息。
平静了许久,付清玉深深叹息了一声,才迈开腿,哑着声音说道:
“去看看骆英吧……”
张锡珉又领着衆人进了一间屋子。
此时已近黄昏,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那一个曾经肆意飞扬的少年,此刻静静躺在床上,脸白如纸,生息全无,原本英俊的脸上染满了鲜血,右手手指断了两根,左腿小腿处生生折断,白骨磷磷,身上数十个箭孔还有上百道刀痕几乎将他整个人撕碎,这样的伤痕极为惨烈,即使见惯了生死的几人,亦不忍直视。
“据逃回来的士兵说,当日骆将军带他们追击敌军进入了苍霞山,其後他们被引至一处山涧中,待他们进入後,铁羽军便驱使上百匹发了疯的野马冲击军队,骆将军避让野马时不幸摔下马,被马群踩踏,折断了左腿,但,但他仍率前锋营的将士们奋勇杀敌。他们知道中了埋伏之时,已被堵住了退路,然後又被早已埋伏好的滚石从头顶砸落,骆将军,虽身受重伤,仍身先士卒,带着他们一路冲锋,最後,才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
张锡珉说得有些哽咽,骆英杀敌时总是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一向得前锋营的将士们敬重,此次虽中计被伏,仍以身破阵,才保住了半数前锋营战士们的性命。
付清玉看着面前那少年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平静不再起伏的胸膛,想到几月之前那还是一副鲜活的充满生机的面孔,神采飞扬的脸,还有他那少年人独有的爽朗声音。
“将军,我骆英必定会为你取下摩易老贼的首级,到时候回到凉城,您可定要为我办个大大的宴席,我还要娶全尉国最漂亮的姑娘!哈哈哈哈!”
“将他与剑心厚葬了吧。”付清玉叹息一声。
“可,窦大人那边……”张锡珉犹豫着道,窦世权已向陛下请旨问责骆英等前锋营将领士,陛下,已经答应了。
“窦世权那老贼,只会玩弄权势,前线士兵的伤亡全然不顾,粮草克扣了又克扣,若不是他,这仗我们又怎会打了这麽艰难!”少渊胸口堵着一股气,气愤地道:“难道我们还会怕了他不成!”
“陛下那边,我去说吧。你照我说的去安排,好好安葬丶抚恤战死和受伤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