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镰觉得耳边的哭嚎叹息声一瞬间离他好远好远,他怔怔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觉得他还那麽真切,好像只是闭上眼假寐了一阵,很快就又有会重新睁开,对着他爽朗地笑,开心地喊他的名字。
阿镰……阿镰……
夜幕降临,怪物们终于被击杀殆尽,城墙上斑驳的血肉俱都见证了这一战的艰难,护国军和赤麟军的战士们席地而眠,此刻已分不清敌我。
付清玉终于在一间酒楼的屋顶上找到了张镰,此时,他的脚边已摆了四五个空空如也的酒壶,手上还拿着一个,咕噜咕噜地灌着烈酒。
付清玉默默坐到了他身旁,拿过他手中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又递回给张镰。
两人沉默着在屋顶就这样喝着酒,许久,张镰才语气干涩的道:
“那一箭,是,射向我的……”
付清玉没有说话,只是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景逸,他,他替我挡住了,死的,应该,是我……”
张镰转过头来,双眼赤红,泪水糊满了脸。
“死的,为什麽不是我?”
“应该是我!”
“死的应该是我!”
付清玉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涩,眼角有些湿润。
望着张镰那一脸的无助,痛苦,付清玉伸出手去,终于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哽咽声逐渐放大,变成宛如困兽的哭嚎,付清玉的腰被张镰紧紧搂住,痛得要折断,可这与胸前之人的锥心之痛相比,却是如此不值一提。
“死的应该是我!死的为什麽不是我啊……”
付清玉没有回答他,若那一剑是射向张镰,他身上有宝甲,未必就会殒命,可战场瞬息万变,即使他没有死在一箭之下,也可能身受重伤死在後续的战斗中。
望着天边弯弯一轮新月,这一刻,付清玉很庆幸,庆幸死的,不是张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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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账中,韩晔正聚精会神看着今日的战报,烛火明灭之间,一道阴影快速撕破营账,射了进来。
铛!
薛十三抽刀一斩,将那东西击断,是一只缺了尾翼的染血箭矢。
“进来吧。”
韩晔丝毫不在意般地说道。
那人掀开帘子走进来,薛十三手中紧紧握着剑柄,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们这样的高手,若要取一个普通人的性命,会非常的快。
“是你设计让至禅拦住我的?”
“没错,”韩晔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面上平静无波。
直到他看着付清玉衣襟上的点点血迹,眉头微微一皱,瞬间却又恢复了原来的弧度。
“你动手了?!”
付清玉冷哼一声,道:
“你派了金榜第七的高手去拦截我,就没想过我会动手?”
韩晔拳头悄然握起,他清楚她的伤势,他想过她会与至禅交手,可他更知道她善趋利避害的性格……只是没想到,她为了张镰,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怎麽?无话可说了?!”
付青玉走上前去,薛十三蹭地一声,横剑拦在两人之间,警告道:
“付青玉,你莫要太过分了。”
他从付清玉身上察觉到了杀气。
“十三,你下去吧。”
“大人!”
“下去!”
“……”
“是!”
薛十三愤然收了剑,退出了营账。
付清玉两步上前,蹭的一声拔出腰间软剑,架在了韩晔脖子上,满脸怒意,喝问道:
“为什麽设计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韩晔却犹如看不见脖子上的剑般,脚步一擡,朝着付清玉走了过来,任凭锋利的剑刃在他颈间划下一条细细的血痕,付清玉皱了皱眉,手中的剑下意识地偏了偏。
韩晔走地很近,直至两人呼吸相闻,他直勾勾地盯着付清玉的眼睛,用只有两人听得清的声音,和足已将人冻毙的冰冷语气,问道:
“你如此气恼,是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我差点杀了张镰?”
付清玉呼吸一窒,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两人对视,如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