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十七岁的展熹承和二十六岁的展熹承有什麽区别。
笑起来唇角暴露的一抹寒亮色失了能算一样。
那厉皎呢?
二十六岁的厉皎是什麽样?
十八岁丶十九岁丶二十岁……年年岁岁的厉皎有什麽不同吗?
短暂回到过去的这段时间漫长得不可思议。
以至于展熹承竟然对本是习以为常的生活感到微妙的怪异。
落地窗外次第耸立的冰冷建筑矗立缝隙,月色皎洁,融化孤湖沉寂的积雪。
抑止住难得有些失控起伏的心绪,展熹承放下手中的收音机。
不论进展如何,现下调查三线并行,找到沈楷言仍旧是最佳突破口。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天不寻常的事情远不止一件。
譬如展熹承百年难遇地失眠了。
一向沾枕头就倒的他临近半夜三更才艰难入睡。
翌日更是天刚透出湿蒙蒙的鸽灰色,展熹承就醒了,且睡眠质量相当差。
更不巧的是,邻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大清早地弹起不成曲调鬼哭狼嚎的钢琴。
饶是隔音效果再好,也架不住这麽糟践耳朵。
展熹承无奈地捋了把额前碎发,正欲起身,动作兀然凝滞,难以置信地发现他竟然从断断续续传来的魔音贯耳听出点似曾相识。
一种颠倒扭转的熟悉。
卧室茶几反扣着展心安的那本出道作罪案小说《禁猎》,展熹承昨夜囫囵翻了下开篇,叙事结构以不同角色的第二人称视角铺陈。故事开端,几个高中生在废弃烂尾楼发现一具男性尸体,血迹斑斑的黑色夹克有层暗袋,里面放了点零碎钱丶一只珐琅耳环,和一张死人的学生证。
展熹承尚未看出什麽头绪,不过代入感很高。
因为展心安估计是取名,索性图省事把身边人的名字半改不改地拿去用。连芳一家乐得客串案发现场,展熹承倒是也没意见,只是忍不住边看边猜到底哪位角色是他的化身。
靛青色书腰折在三分之一的进度,若隐若现地露出宣传语。
“……决定和你成为恋人前,我们已经是共犯了。”
泠泠断奏落下终曲的琴音,复又响起连绵的旋律。
“叮!”
“叮——叮——叮咚——”
朦胧的感官豁然放大,鼻腔仿佛能嗅到遗落岸边礁石的潮汐池的咸腥海风气息,低矮的窗棂逐渐流入清晨街道弥漫烟火气的喧闹。
轻浅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近在耳畔。
展熹承侧过脸,心中犹如西西弗斯的巨石滚落山下,而他竟然真的提起了嘴角。
下意识盯了一会儿,不料被正主抓了个现行。
厉皎睫毛蝶翅般颤动,蓦地睁开眼睛说:“展熹承,你有病啊。”
像被小狗爪子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